然而秦匪风已经猛地拉住他,一闪身移至第四根石柱的位置,瞬时,聂珵只觉面上一热,竟有火星自眼前划过。
柔软的唇紧随其后覆上来,石柱转动喷射中,秦匪风抱着他在密集的火舌中疾驰穿梭。
聂珵本因为心底不太好的预感打算让他停下,却渐渐发现,果真如秦匪风所说,那毒气似乎并没有十分强烈,他除了开始时稍有昏眩,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这喷火机关虽然来势凶猛,秦匪风只守难攻,但好处是,它有时间限制,因为需要耗费原料。
所以约摸一刻钟过后,秦匪风动作缓下来,火舌明显变小,不再起任何作用。
聂珵欣然看向秦匪风:“真给你说中了——”
结果他一句话不等说完,便被秦匪风极为狼狈的面色吓得一怔,紧接着秦匪风似用尽全力,与他一起跃至第五根石柱所在之处。
“秦匪风?”聂珵震惊看他落地下一刻便刹那卸了力,下意识撑住他,“你怎么了?”
秦匪风却神情恍惚,独眼无光地半眯着,已不再是原先的深邃沉着。
“秦匪风!”
聂珵顾不得其他,又大声唤着他。
然后聂珵身子一颤,抬头看向第三根石柱,几乎立刻笃定,秦匪风这副模样,是中了那诡异的毒气!
可自己为什么没事?
而他正慌神间,背后阴风突袭,聂珵条件反射地提气,以才记住的招式反手回击,竟当真一掌将迎面而来的利刃震为两段。
这一石柱不知何时已现出数种利刃,砍劈削刺轮番上阵,聂珵护着秦匪风几番躲闪,却是看着秦匪风越发灰暗的唇色突然明白过来。
是真气!
他把真气渡给秦匪风,其实也是把一大半毒气渡给了他!而什么毒气不会致命,只要撑过第四根石柱就可脱险云云,都是放屁!是秦匪风他妈的早就算计好了的!他就是要借着渡真气来独自承受两人的痛苦!
所以他那时才又冒出那一大堆交代后事般的屁话!
“秦匪风!你……你这个人为什么总要骗我!”聂珵一下有些歇斯底里,“你真当我铁石心肠,都不会在意的吗!”
“我每次都信你!我他妈每次都信你!”
我对谁都不曾这样信任!唯独对你!
可你呐!
眼眶通红,聂珵只觉方寸淆乱,心脏痛得仿佛又回到他眼睁睁看着傻子被欺辱那时,绝望崩摧,天塌地陷。
而秦匪风的脸与傻子重合,他一直假装他们不是一个人,故作认真地强调他喜欢的只有傻子。殊不知他其实是害怕,怕秦匪风初愈那一次的冷漠,更怕贺云裳出现后,他在秦匪风眼中一文不值。
“对不起。”
聂珵失去理智般将面前利刃悉数摧毁,真气被透支爆发之时,他听见背上秦匪风隐约的呢喃。
“!”
聂珵一声嘶吼,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再道歉了!老子求求你说点别的——
便听秦匪风失去意识之前,最后道:“我心悦你,从始至终,只有你。”
第52章 两个徒儿
秦匪风一句话说完再无了声息,聂珵心神震撼,却不能细细体会他话中的深意,他不知他到底会如何,只是抱着他坐在机关已被毁掉的石柱旁,默然地抬眼看去,便又看到不远处聂尘光被宋翌一记铺天盖地的气刃击出几丈开外。
聂尘光从未如此狼藉地趴在地上,分明已是强弩末矢,仍不肯罢休地颤抖着以逢君剑支撑起身,踉踉跄跄地抬剑指向宋翌。
“还算有种,”宋翌却只冷嗤一声,“不过以为你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聂尘光听他这般诋毁自己,并不言语,只凌厉看他:那便动手,还废话什么?
“聂仙儿……”聂珵实在忍不下去,嘶哑着叫他,“你走吧,你师父还在无心台等你。”
你师父虽然苛刻古板,但他对你的疼爱却是深藏心底,他又这样器重你,将你当做掌门悉心培养,你不能为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自毁前程。
“我从来就不想做什么掌门,”聂尘光却仿佛猜透了聂珵心中所想,“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说完,聂尘光强行稳住身形,咬牙朝宋翌飞身刺去,而寒光交错间,几乎毫无悬念地,他又一次次被宋翌不留情面地打落。
当他最后一次跌在地上,聂珵几乎能听见他身子骨断裂的细微声响,他就那样遍体鳞伤地,匍匐着继续去捡他的逢君剑。
浑身浴血的身影骤然刻印在聂珵眼底,聂珵只觉一阵冷彻心扉的窒息感过后,强烈的怨恨自心底翻滚着潮涌而出,几乎瞬间灼尽他一切思绪。
他脑中竟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些欺辱他们的人,都该死。
巨大的阴霾正一丝丝地笼罩整个山庄入口,那些看着聂尘光奄奄一息在地上挣扎的人还在发出刺耳的叫好,聂珵却手中无意识地抱紧秦匪风,目光空洞。
而就在宋翌挥刀意图给聂尘光致命一击之时,一道玄色身影匆忙从天而降,刀锋相撞,恳切乞求的声音响起:“掌门别杀他!”
只是与此同时,“轰隆隆”的诡异震感也倏然自每个人的脚下传来。
宋翌看着乍然出现的寒一粟挡在聂尘光身前跪下,还来不及诧异,便被脚下越来越剧烈的震颤引去全部注意。
“怎么回事?”有人慌张道,“这、这是地动了吗?”
聂珵就无神地瞪着有些乱了阵脚的众派,周身涌动的晦暗气息愈发浓炙,当汩汩的恨意终是达到顶峰,他忍受不住般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蓦地,地面尘土飞扬,与死气一同充斥的,是破地而出的数道黑影。
声声惨呼声打破众派的迟疑,只听惊惶的叫喊声响起:“怎么会有活青子!”
“是那妖人!”
“他、他召来了活青子!”
却顾不得再指责聂珵,一个个如临大敌地与神出鬼没的黑影奋力抵抗。
这些活青子,自然便来自于之前聂珵所见,全部只有一只眼睛。
而受那一阵变动影响,聂珵前方的所有石柱同时升起,转眼间各种机关将聂珵吞没。
聂尘光本被寒一粟趁乱拦腰抱起,此时猛地转头,万念俱灰地猛烈挣动。
随后也就是一刹那,一切又戛然而止。
竟是随活青子一同蜂拥而至的蛊虫将藏在地底的机关装置悉数破坏,金黄的小身影一闪,雀跃地滚落在聂珵面前。
可惜这一次任它再搞怪邀功,聂珵都神色木然。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只因众派对付活青子倒还不算过于棘手,让他们惊恐的,是这些伤人近似无形的蛊虫。
聂珵便依旧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冷眼看他们被蛊虫锋利的丝刃折磨到声嘶力竭。
他们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他出手相救。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公正可言,谁足够强,谁就是胜利者。
“贺御主!”
“沈庄主!”
两道身影如救世主一般在众人欣喜的喊声中降临,贺江隐未等落地便掌风呼啸着向聂珵头顶拍去。
聂珵漠然抬头与他对视,面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噬杀之气。
然后就在贺江隐看似狠戾的一掌落下,聂珵出手之前,又一道霜白的身影自半空与贺江隐轰然对掌。
是聂又玄?
“你们真当我问擎……是可任意践踏不成!我两个徒儿若有三长两短,我叫你们全部下去陪葬!”
怒斥过后,聂又玄招招逼人地率先出手,与贺江隐缠斗一处。
聂珵却怔愣看着聂又玄,眼底隐约恢复一丝清明。
他说,他的两个徒儿。
竟是,也包括自己吗?
猝然间聂珵又头痛欲裂,仿佛两个灵魂正在撕裂他的身子,一面告诉他举世混浊他何必独善其身,一面却又苦口劝他,纵使天地黑暗,他却从不曾踽踽而行。
而就当聂珵在这仿佛陷入死循环的深渊中彷徨无措之时,忽觉脸上一片熟悉的温热。
他心脏狂跳着陡然睁眼,看到秦匪风不知何时醒过来。
秦匪风正艰难地伸手抹去聂珵满脸泪痕,独眼中是单纯的疼惜,随后磕磕绊绊地开口。
“聂珵,不哭。”
聂珵瞪着他明显染着呆憨的面容,奇异般地一阵清醒。
第53章 娘子带你回家
聂珵不再犹豫,跃过石柱,率先朝寒一粟过去,只见他抱着聂尘光身形迟缓,正助众派共同对抗活青子与蛊虫。
“把他给我!”
聂珵一个掌风将寒一粟身后的活青子劈开,便直接去他怀里抢人。
聂尘光的伤势实在过重,必须尽快医治,否则即使还留有性命,恐怕也会影响他日后的修炼。
却没想到寒一粟一把抓住他:“这些邪物是你招出来的,你有办法对不对?”
“……”聂珵垂眸,只冷脸抽回手,将聂尘光小心背起来。
且不说这些邪门的玩意到底为何会破地而出,单说这些伪君子,他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
何况他救了之后呢?再被他们当做妖人弹劾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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