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满情,我这种人才叫活的糊涂。”洛席远还是专注于笔下,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只可惜,为时已晚。”
原本以为,满情会陪伴自己完成最完美的画作,却是不久大燕便派来了使者。洛席远陪使者饮了一夜酒,第二日,便不见了满情,只留下满情的告别信。
于是他唤出暗卫道:“如何?”
“皆按皇上的意思,并未对来接满情公子的人作阻拦,满情公子与来人几番争执,待来人不甘离去后,满情公子便写下了信独自离去了,我们的人将满情公子暗中护送出了宫中,并未引起骚动。”
“朕知道了。”
就算只有一人得偿所愿,他也觉得得到了些许安慰。只是自己,又是一个人了,所幸从不曾奢求,便也不算失望。
手中除了满情的信 ,还有薛锦寄来的信。这七年来,薛锦每年都会寄来一封信,只是自己从未读过。今日,这两封信他同样也不会读。
不知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薛锦。只是他知道,只有沉浸在孤独与悔恨中,才会得到一丝慰藉。
☆、枉然人间未亡人
今晨,他将众臣请求纳妃的折子压下,只用了三两语便让群臣禁了声。他向来擅长说服他人,只是当魏亭冬的折子被送到御书房时,他竟不知用何等话语才能说服这位失去了幼弟的哥哥。
魏亭冬请求为苏谨云办冥婚,替他的灵位娶妻,而这位妻子虽也早已香消玉损,可.......来世今生,苏谨云都不会再只属于他一人,只这样轻轻一想,他便觉得痛彻心扉,不要!他不要与苏谨云今生无缘,来世亦无份。
只是,魏亭冬替苏谨云守了多年边疆,自己也尚未娶妻,更莫提生子。而魏家,早已默认苏谨云死去,虽然他们也知道苏谨云消失于地牢中,却也没有苏谨云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自然认为谨云早已死了......
可是,即使他死了,他也从未想过把他给了别人,即使是魂魄。
魏亭冬只说:弟弟年幼丧命,从不知情爱,太过凄凉,为兄的不愿弟弟九泉之下仍旧孤身一人,这才请命为弟弟说媒,叫两个无命享受人间繁荣的可怜男女在阴间做一对鸳鸯。
洛席远只能将那折子死死的捏紧了,心里却是悲哀混着痛,一番气血上涌,他又吐了血。
他的身体本就孱弱,好不容易稍有起色,却又被这些年繁重的朝务和那总是萦绕不散的身影催得虚弱。
尤其是这心绪起伏大的时候,他总会咳血与一阵阵的发冷。他握着包了血的帕子,苦笑对自己道:“谨云,你莫要娶妻好吗?想来不要多久,我便能去下面陪你了。若是你有了妻子,我该怎么办?”
是了,我该怎么办?这时候,他才迟钝一般地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已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是故意的对吗?你怪我娶了后,所以要气气我,我已知道伤了你的心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便不要娶妻了好吗?你从不来入我梦中,我从不怪你,我知你是生气了,只是,今夜求你入魏将军的梦,说你不娶妻了,说你愿意等我,愿意与我再续前缘,可好?
那天,群臣哗然,皇上竟为了那早已去世多年的魏家苏将军赐了婚,正当群臣大惊此人不是早已仙去?又听见赐婚的女方则是那前些日子也故去了的千玥郡王,便心下了然,这是赐了冥婚啊!群臣面面相觑,齐齐跪下道皇上隆恩,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觉得心中一片苦涩。
却原来,当日的谨云竟是这么痛。
他种了一院的琼花,就在他的床下,他无数次梦见琼花开了,只是梦醒时分,才发现,那不过是错觉罢了。那琼花,从未开过。
那琼花明明是从魏王府移栽而来,同根而生的琼花,却只在魏王府一岁一开,任由自己如何折腾,它们始终未曾开过。没有请花匠来帮忙,他想要亲手种出这只开江南的琼花,一日又一日,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
今年,只等到了魏王府的花匠老死的消息,而魏王府的琼花和窗下的琼花一样从此都不会再开了。
而画上的人,手执琼花,笑容晏晏。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今终明,是我言不由衷,不若身前,只求身后,问心几寸?
琉璃寺中,手起,发落,将你我的发丝缠绕成一缕,焚于佛灯中。求满天神佛怜悯,赐予你我来世的情缘。
来世,只愿你爱我,弃我,恨我,憎我。我都甘愿,只求你与我不要相逢陌路。
散入年华与君别,问谁与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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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入了夏了,魏府的竹林长得更盛了,雨打竹叶,今年的夏,连绵飞雨,凉爽异常。
他酌酒两杯,沉沉睡去。
雨打竹叶落,片片飞落,都无人管,窗外莺鸣,快入夜了,方才醒来。
却还是不愿醒来,只好鬓边觑,直待罗帐灯昏,还是半睡不醒。
明日醒来,又是难熬的一日。今年,为何再不能豁达了?
夏尽了,秋来。
秋尽了,冬来。
而春,也要尽了。
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用药过多与心力交瘁让他的病体愈重,已是强弓之弩了。他总是与画中的他自说自答。
他道:“我总会想着回到盐河去看一看,可是又觉得徒劳,你已不在,去了又有何用?”
画中人依旧笑盈盈的望着他。
他又道:“我并不是在所有的选择中都没有选你,只是我没有从心选罢了。”
画中人缄默其口。
他又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但是定不会如从前那般笃定,你看我现在,是否太过凄凉?”
画中人被烛火恍了一下面容。
他最后道:“只是因为在我是席远之前,我是大洛的帝王。帝王怎么能有心呢?百姓才是他的心啊!天下才是他的心啊!你说我没有心,我怎么会没有?”
若是那人还在,定会这般回他:“君本无心,原来如此。那你最初为何不和我说清楚,我若知道帝王的心中没有情爱,我定然早早的离了你,省的我将命都赔给你,才明白这个道理。”
席远便回回他:“因为我害怕,我不舍得。”
“所以你让我心里装着你,你却装着天下,你好狠心啊”他会苦笑着回答:“罢了罢了,我也不求了。得不到就算了,我走了。”
别走。
不要走。
别再丢下我,我是如此的爱你。胜过爱这世上所有的人。
花无人载,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风带来琼花的香气,那琼花,终究是开了。
谨云,你终于原谅了我。
心脏剧烈疼痛,他却不想叫御医。也罢,这天下纵使人人快乐圆满,无你,这快乐都不属于我,终究是太过寂寞。
太和九年,帝薨,谥号文帝。太子玖即位,年仅九岁,群臣朝贺,大赦天下。
☆、不若人间芳菲落
扬州素有小洛京之称,而琼花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季的琼花会,多少才子齐聚此地。
“敢问前方可是苏家宅邸?”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问身边摆摊的小贩。
“正是那苏家,公子可是找那苏公子有要事?”那小贩带着善意的询问让青年扬起了笑容,虽仍旧消瘦,却是面色红润。他露出浅浅的梨涡,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多谢关心。”
正这时候,小贩眼尖的发现了前方走来的苏公子,连忙道:“那不就是苏公子!你瞧,正往这边走的就是他了!”
他细细望去,却失望的垂下了眼帘,快速的收敛好眼中的情绪,他道:“多谢小哥了,想来这位苏公子并非我找的哪位,这便告辞了。”
“呦,二哥,才回来啊?到哪里寻欢作乐去了?”
那记忆中的声音,带着调笑,从自己的身后响起。
那远远走近的苏公子听见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话,瞬间变红着脸,但只老实的说道:“三弟莫要胡说,我不过是去买了两本书。”
蓦然回首,那人倚着门框,将手枕在脑后,扬起恣意的笑容,一如当年那般灿烂与明媚。
只在双目交接之时,开口问道:“谁啊你?”
他回道:“我来了。”
那人却倏地冷下脸,将靠在门上的拐杖撑起,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这位公子?是三弟的熟人?”那苏二公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方才问道。
“是故人。”他笑着道:“亦是爱人。”
留下一脸疑惑的苏二和那一脸惊讶的小贩,便旁若无人的追着那抹身影进了苏府。
想来,明日,这扬州便会多出些趣事了罢。
他仍旧自顾自的低头伺弄那几株今年也没有开的琼花,只让他一人在旁自言自语。
“如今除了你,我再没有其他。”
他不理。
“除了你,我再不会有其他的选择了。”
他讽刺的一笑,仍旧不说话。
他蹲下来,陪着他看那几株幼苗,看他胡乱的用铲戳那几株可怜的幼苗,丝毫不在意雪白的衣袍粘上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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