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凶手竟没走,打量着蒙起脸的顾衣,带着满满的犹疑:“你是沈秋夜?”
顾衣蹲下身焦急地去探那女子的鼻息,还有一息尚存。
“你是谁?为何要杀她?!”
“我找沈秋夜。你是不是沈秋夜?”
顾衣道:“你找沈大哥做什么?”
那人听到这里,心中便明了了,虽然不是本人,却是个有点关系的人,于是放心地冷笑一声:“讨债。”刀锋一转,朝着顾衣便劈过来。
顾衣两手空空,只得抽身闪避,刀尖擦鼻尖而过。他如平日练的一般寻空子空手夺白刃,却发现眼前这人刀法极为泼辣,以攻为守,没有一丝空隙,与平日与自己对练的那些招式分明的师傅都有着天壤之别。
过不了多久,形式便颓了下来。
那人看这小娃娃毫无对战经验,心潮更盛,刀法愈发凌厉起来:“毛没长齐的小娃娃,若是有疑问,就去问你的‘沈大哥’,让他多给你上两柱香。”
横刀突进,白光一闪,刀锋没入顾衣的左腰,雪白的长衣顿时晕出一朵红莲。
顾衣脚下生风,从刀锋处退出去,踉踉跄跄捂住伤口,撕裂的痛楚已经让他脸上褪去了血色。
从未被刀砍到过,没想到这样疼。
“武功不行,就不要作出头鸟了。”那人嗤笑道,“你不懂我与那姓沈的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经受千刀万剐之痛。”
“你与沈大哥的恩怨……我不了解,”顾衣血流得比想象中要快,眼前竟已有些模糊,“可是沈大哥嘱托我,好好看管这百日香……”
“你年纪轻轻,为何要与那姓沈的沆瀣一气,”他竟有些悲愤,“他是江湖上最闻风丧胆,臭名昭著的杀手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杀了我全家四口,我娘子一尸两命……”他的眼底翻滚着仇恨与痛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苦练了十年,就为了杀他,我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朋友!”
顾衣靠在门框上,意识虽然在游离,可这番话却让他清醒。
杀手?全家四口?一尸两命?
是那个淡泊美艳,说起话来缓慢而温柔的沈大哥?
那个垂着眼帘沉浸在琴声的世界里,世俗不可叨扰的琴师?
“你……一定是弄错了……”他不由自主地辩解,“沈大哥,并非是这样的人。”
那人冷哼一声:“你知道他为何来这里开这个青楼么?”
“因为他杀过的人太多,过不得安静的夜,只能听歌舞笙箫,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你错了。”
忽然一个平淡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我即使杀再多的人,也没有恐惧。人命于我而言,如同草芥,一文不值。”
那人眼睛突而睁大,残存的光亮在其中渐渐消散。
一截冰冷的剑从他心脏的位置穿了出来。
“沈……”顾衣抖着嘴唇发出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第 4 章
沈秋夜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那腰部的伤在白衣之下甚是可怖,他只得将衣物撕开,搬出了许久未用过的医药箱子。年纪轻轻、娇生惯养的富贵公子,多了这么一道伤疤,也不知道会是何感想。
他缝合伤口,上了药,将布条缠上的时候,顾衣□□一声,终于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他:“沈大哥,你回来了。”
“你莫要动弹。”沈秋夜手上的动作继续。
顾衣张了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可也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不是时候,终于还是忍了回去:“你回来…就好。”
沈秋夜看着这个孩子,平淡无波的眼神里似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已经许久没有人牵挂了,久到想不起上一个不是独身的日子。这么多年来,他的心渐渐僵硬,情感渐渐淡薄,他甚至数算过自己清心寡欲离出家的时候还有多远,可是这个时候,顾衣这句简单的话却又将他心底的温暖硬生生翻了上来。
“你休息吧。”
顾衣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最熟悉的床。
昏迷之间,已经被沈秋夜悄悄送回了家。唯独留下的,只有送他的琴与一纸书信:
“顾衣小兄弟,我于江湖中飘摇,恩怨加身,不知明日是好是坏,而你如云上朝阳,前程似锦,万万不能被我带入了泥淖。你既看得起我,愿尊我声大哥,今后若有事变,我必护你周全。眼下且好好养伤,莫念。”
顾衣攥紧了纸,气结在胸内,想要立刻去找沈秋夜,可自己竟也不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他。
就像一个极具诱惑的谜团,揭开了令人诧异的一角,看却看不明,问也不知如何去问。萦绕在他脑子中的,此刻只有两个词语:“沈秋夜……杀手……”
一个月后。
清明时节雨纷纷。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百日香楼前依旧热闹。之前的杀人事件似乎只是徒增了八卦,别有所求的公子哥们依旧是一掷千金为红颜。
可这楼顶的那一间屋子,却是空了。
“沈老板已经大半个月不在这里了。”算账的伙计摇头晃脑,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大半个月?去哪儿了?那时候不是刚回来么?”顾衣诧异。
“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那……”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这期间有没有人来找他?”
伙计指向他:“你是第一个咯。”
顾衣的神采,霎那间便颓了下来。他靠在门边看天上的小雨,这副鬼天气,又能去哪里呢?
忽然灵光一闪,在这雨中仿佛有了答案。
☆、第 5 章
一匹黑马,一坛好酒,一抷黄土。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不顾泥泞地坐在石碑前,默不作声地一杯接一杯喝那坛酒。
依照着将行的规矩,杀手生前不留名,死后不留尸。可沈秋夜却扛着楚风烟的尸身驱驾百里,寻了这清净的地方,为他挖了墓穴,刻了石碑。
那石碑上的名字,是:“秋夜之夫,楚风烟”。
“十年了。”沈秋夜低声叹道,“风烟,你我自相遇已有十年了。”
“将行这个组织,成立恰巧十年有余,”半月前的湘水苑,多识的老叟无可奈何地讲起江湖上的事情,“最辉煌的时候,江湖上人人敬而远之,大小通缉令拿赏金最多,朝廷都奈何不了。”
“沈秋夜与楚风烟,堪称那时候将行的左膀右臂,立了两片江山哇。”
刚刚恢复血色的顾衣缠着他:“然后呢?怎么沈秋夜就离开了?”
“嗨……”老叟一副可惜的模样,“也就是前几年,楚风烟被内部清理,遭了暗算,沈秋夜与楚风烟素来交好,一怒之下大杀四方,脱离了组织,从此孤身一人,与将行势不两立。”
“孤身一人……”顾衣想起那寻上门来的刀客,不由得又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湘老头,你说,做杀手,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要把脑袋挂在脖子上?”
“取人性命,拿人钱财,这本就是欠下的债。江湖规矩,有借有还,这条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老叟目光矍铄,在这个年轻的公子身上寻摸蛛丝马迹:“顾公子,我可劝你,你身处堂堂正正的人家,莫要一时冲动走了邪路啊!”
顾衣长叹了一口气:“我自然知道……可是……”
沈秋夜全身上下已然找不出一片干的来了。他直到喝干了最后一口酒,才缓缓起身,靠在马身上,朝那石碑粲然一笑:“风烟,等我将那群人人头拿来,凭吊你。”
荒山烟雾缥缈,久不见人踪迹的地方,却仿佛有了生气。
顾衣一身蓑衣,驾马来到这荒山下。
老叟说,沈秋夜自京城千里迢迢将楚风烟葬在江南,只因为楚风烟喜雨。而这山倚江而立,层峦叠嶂,风景旧曾谙。
山道阴湿,等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白衣影子,在马上缓缓行来。
顾衣飞快地跳下马,叫道:“沈大哥!”
沈秋夜贴着湿漉漉的衣服与头发,抬眼看到他,脸色却骤然变了。
他的眼中似有黑色的剑,穿过雨水将顾衣死死钉在原地,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怕他已经出手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这里?”
顾衣的欢喜顿时僵在脸上。
清明的春雨将泥土的气息混杂到空气中,此时此刻却突然多出了几股奇异的味道。
沈秋夜从马上一跃而起,抓住顾衣的肩膀,带着他翻了个身,一簇暗器擦身而过,消声在雨里。
不知何时,前方多出来十多个埋伏的刺客。
顾衣心中咯噔一声响,第六感告诉自己闯了一个大祸——这些人,分明是偷偷跟着他的脚步找到这里的。
“你们既然找我,就莫要伤害他。”沈秋夜站在他面前,虽然淋得狼狈,可浑身肃杀之气,却凌厉异常。
“沈大哥……我没有带他们来……”顾衣愧疚地解释,“我不知道他们在我后面,若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来的。”
沈秋夜似乎并未听他讲话,微微侧目:“站后一些,莫要溅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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