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后他就觉得轻松不少,像是心口的石头突然被挪开了,他想,喜欢一个人不丢人,不管这人明不明白,他总归是无愧于心的。
陈青礼没看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苏州不用去,我的人查到了一点线索,临青有人在悄无声息地买进各种铁器还有敛财,往那边去就对了。”
顾江白有些诧异,说:“你的人?你不就是个土财主吗?”
陈青礼脸不红心不跳,谎话信手拈来:“嗯,枫月谷出事后我救了几个快死的人,他们有故事,我有钱,以物易物,后面他们要报仇我没管他们,也是今日才收到的消息。”
顾江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说:“这几位兄弟单枪匹马就敢上,看来这枫月谷,藏得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深嘛。”
陈青礼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嗯?放心,我有数,那就去青州吧,趁早把这伙人一锅端了!”
☆、偏向虎山行
策马疾驰,不分昼夜,二人终于在四日后抵达临青。
顾江白大腿肉都颠破了皮,便料想陈青礼也是一样,就说:“先找个客栈落脚吧,你把位置告诉我,我去打探情况。”
“也好,在城东,王氏铁铺。”
“嗯,我去了。”
“我就在前面那个客栈,有情况回来找我。”最后陈青礼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说,“保命用的,你自己当心。”
顾江白一笑,说:“你放心,打不过就跑,我知道的。”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顾江白提着剑就朝城东走去,一炷香时间,就到了王氏铁铺门口,这铁铺看上去平平无奇,门口挂着的灰色幡布都破了,顾江白左右看了看,朝它对面的茶楼走去,打算先观望观望,约摸两个时辰,这铺子只进了三波客人,有店铺老板,也有粗衣仆人,可真正会功夫一个没有,他喝了这么久的茶,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刚想进去一探究竟,就见一个人朝里走去,这人一身精肉,隔着衣服都看的明显,进铁铺时和他一样,也四处看了看。
顾江白拿着剑,敛住呼吸,觉得有戏,没一会就见这人出来,随即他就抛了锭银子在桌子,暗自跟了上去,不知这人武功深浅,他不敢跟得太进,只远远地缀在后头,很快就被这人带到了一座荒山附近。
这荒郊野岭,就适合杀人埋尸,顾江白几乎肯定自己这是跟对了人,心里一阵激动,心想要是陈青礼在这他肯定得好好感谢这人一番,不然凭他自己肯定找不到,这时他脑中有个什么东西闪过去了,很快,他没抓住,他索性不再想,小心翼翼地跟着人朝山上走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渐昏沉,秋日的荒山上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又扎人又毛躁,弄得他几次三番都想打喷嚏,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不得不说这些人行事谨慎,这荒山上一条明显的路都没有,显然这些人出山从来不走同一条道。七弯八拐,他看前头那人总算在半山腰的山壁处停了下来,他在那山壁上一按,上头就滑下一道铁链……
“枫月谷不愧是江湖第一魔窟,就这布置,我也得说一句佩服。”
也许越是不光明正大,越是要煞费苦心,就像他现在苦哈哈跟着一样,在人上去后他又如法炮制,一摸山壁,果然有快十分不明显的凸起,轻轻一按,上头当真就落下一条铁链,顺着铁链爬上去,才刚冒出个头,他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顾江白抓着铁链也不敢放手,只能说道:“大哥且慢,有话好好说!”
有三人在他面前,那一直引着他过来的人此刻正背手站着,脸上是一派得意,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发现你?”
还有两个应该是他小弟,没拿刀格外殷勤,说:“还是大、大哥厉害,每次出、出去都能抓几个人!”
拿刀那位凶狠道:“说,你是哪门哪派的!”
顾江白小心调整了下姿势,避免摔下去成一滩血饼,就说:“三位可否让我上来说话,现在我人都在你们的刀下了,难道你们还怕我不成?”
拿刀看了眼他大哥,就见大哥点了点头,说:“报名不杀!”
顾江白松了口气,边爬边说:“顾家堡,顾江白。”站稳后他还拍了拍手。
三人的脸色就变了,一脸乞丐见了肉,秀才见了书的模样,顾江白就知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顿时就觉这步险棋没有走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通知陈青礼,不过这人聪慧,想必是能找到他的吧?
大哥似乎不信,又问了遍:“你是顾江白?”
顾江白摊手:“如假包换!”
“把他剑收了!”
“是!”
“绑起来!交给左护法!”
那位殷勤的口吃小弟马上就掏出绳子来绑他,脸上还带着过年一样的喜悦:“大哥,那我们这次岂不是可以大、大赚一笔?”
“赚什么赚,为左护法做事是一种荣耀!再谈钱当心我杀了你!”
顾江白心道,他俩有矛盾,这又是个爱财的,说不定可以找机会从这里下手溜出去……
他算盘打的好好的,突然听到身后铁链又响了,不止是他,那三人也纷纷扭头……
“老大,还、还有人?”
大块头也有些疑惑,说:“我只察觉到了他一人。”
这就有些厉害了,连他都没发现身后有人,不知是敌是友,顾江白也捏着一把汗。
很快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头顶,原因无他,这头巾还是他今晨亲手束的,陈青礼手冰的跟木头一样,抓头发时总会掉下来一束,于是他就上手了……
只是……他怎么会来?
陈青礼心狠手辣,显然没准备说话,人还没上来一把粉末就先过来了,只有顾江白屏息躲过一劫,就见三人立刻倒地,瞧那样子,竟是死的不能再死,顾江白就把人拖到边上厚厚的草丛里掩住。
“你怎么来了?”顾江白诧异道。
陈青礼黑着一张脸,打掉他要扶自己的手,说:“别用你摸过死人的手来碰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看他不对劲就跟上来了啊……”
“那你刚才又想干什么,束手就擒吗?你脑袋被驴踢了?”陈青礼显然气急,骂人的话里都带上了动物。
顾江白不觉自己有错,就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想顺势打探一番!”
“打探?打探什么?谋而后动你不知道?万一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顾江白不傻,看出陈青礼似乎是在担心他,就窃喜道:“陈兄这是担心我?”
“我担心你个屁!”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这样顾江白反而越高兴,不过他还是说道:“既然你来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现在下山给我爹飞鸽传书,让他赶紧加派人手过来,一定要抢在这里的人察觉之前先下手为强。”
陈青礼气到头脑都不清楚了,就说:“那你呢,你还想在这打探?你以为枫月谷这么好闯?万一你死在里头了呢!”
“你怎么知道这是枫月谷,万一这就是个小基地呢?”
陈青礼如遭雷殛,顿时明白自己已失了冷静,干脆先下手为强,开始骂道:“就凭他们两个人就能抓到你这就不可能是个基地!”
顾江白半信半疑点头,陈青礼以为这下他就肯跟自己走了,拉着人就出去,却被顾江白甩开,他说:“不是基地我就更不可能走了,我得先探探路。”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陈青礼都惊了,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枫月谷是什么地方?”谁给他的胆子,豹子吗?
“我一定要去,这是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谁也不知道下次我上来时还能不能活着。”
这话一出陈青礼就不说话了,把他的剑一夺,干脆就走到他前面,说:“你跟着我。”
“啊?”
陈青礼却不再说话,原本他的计划就是引顾江白发现枫月谷的入口,然后顾江白回顾家堡商量对策,从此他们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身份什么的,总会在最适合的地方被拆穿……可现在,他却没办法看着顾江白一个人犯险……
“这里的风水走势,和我从前见过的一样,我猜他们的住处应该就在前头。”
顾江白有点懵,原本还指望他说出什么靠谱的言论,没想到他说了个风水,这跟半吊子大夫诊病有什么区别?于是他一把拉住陈青礼,回抱了他一下,他搂的不紧,可陈青礼却觉得窒息。就听他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有些事,我一定要去做,不然我以后的我一定会后悔。你不会武功,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好不好,我不想你出事。”
陈青礼只觉得周身有种无力感,往后退了步,说:“那你去吧,照我说的路线走。”
“嗯,我知道。”说完他就带着陈青礼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最后还把自己披着的一个薄披风给了他。
天已经彻底黑了,从这个洞口看出去,隐约能瞧见山脚民居的熹微灯火,炊烟升起,又消散,满天星辰就上来了,陈青礼内心平静,心里想道:“万一顾江白真死在里头,那他就冲进去把能杀的都杀了,江湖恩怨关他什么事,他只报自己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