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人的手帕上描下来的。还有她身上带的药囊,也有这个图案。”
宋致彻悟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宋长生有可能就是那个宫人在宫外要见的人?宋长生说仆妇偷钱逃走,可是如果宫人就是那个仆妇,那为什么还要回去见宋长生?也就是说,宋长生撒谎,宫人根本没有偷他的钱,而是直接进宫了。那他为什么要撒谎?只是因为不想和这个死人牵扯上关系所以才不肯暴露身份,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咸宁公主轻笑道:“旧年推测,宫人生育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宋长生。宋长生说他是颖川人,其实是洛阳人。”
“这都是推测,究竟是不是,还有待商榷。”宋致觉得里面还是有很多不解的问题,不能光凭猜测就认定真相是这样。
“所以我让张贺和窦途去查宋长生的身份,不急,等等就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因为张贺一出宋府就直截了当地说宋倏撒谎,所以咸宁公主干脆让他去查。
就在几天后,扬州刺史部,连告失利,急报洛阳,请求出兵镇压山越叛乱。然而大将军却在此时拖延怠慢,对天子的出兵议事含糊其辞。
天子无奈,下令使扬州刺史自组精兵。可是山越来势汹汹,根本不会给扬州刺史部招兵买马的机会。三日后,天子在病榻上下旨,准长沙国出兵扬州,镇压叛乱。
宣旨的人还没出司州,消息就传到了长沙国。而此时,接到消息的长沙王却百般为难,原因是他查到了这次粮价上涨,沈家也牵涉在其中。
沈砚站在连城郡主府外,迟疑着要不要上前请见。出门前,沈家家主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如果他要将功折罪,最好是一改桀骜,屈从郡主,赢得郡主芳心,才能让沈家重新回到长沙国的朝堂。沈家的命运捏在他一人手里,如果他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最好是这么做。
借口都找好了,就是来答谢郡主的救命之恩。一想到当初被那群纨绔子弟打得半死,躺在地上疼痛不已,却没人敢上前搭救时,他就不寒而栗,深深打了个寒颤。
其实他的伤已经好了,可是只要想起当初遭受的羞辱,胸口就总在隐隐作痛。他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上前对守卫道:“沈砚请见郡主!”
守卫认得他,没有为难,只是叫他等一等,便进去通报。
楚琰正在听卫三娘讲她的身世,守卫通报沈砚来时,卫三娘停住了讲述,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有些欣喜。楚琰瞥见她眼底激动的泪水,心念一转,对守卫道:“让他进来。”
守卫出去通传,楚琰转头对卫三娘道:“三娘,你先在这等着,我和他解释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卫三娘眼睛看不见,没人搀扶也没办法跟着去,点了点头,听话地坐回位子上。
楚琰也没走多远,只是出了凉亭,走了十几步,就见沈砚步伐轻快地往这边来。两人相遇,楚琰不着痕迹地挡住沈砚的视线。
沈砚行了一礼,低着头道:“庶人沈砚,见过郡主。”
他作势要跪拜,还没拜下,楚琰就拦住了他:“行了行了。沈砚,你来做什么?”
沈砚恭恭敬敬地道:“庶人是来谢郡主救命之恩的。倘若不是那日郡主来救说不定庶人就命丧黄泉了。郡主对庶人之恩,庶人感激涕零。”他偷偷抬眼觑着楚琰,见楚琰不为所动,心念一转,屈膝跪下,激动道,“郡主若不嫌弃沈砚这个废人,沈砚愿意为郡主牵马坠蹬!”
楚琰看多了那些谄媚奉承的人,沈砚态度突然转变,让她有些吃惊。她皱眉踢了一脚沈砚,力气不大,只是有些轻蔑:“你发什么疯?”
“郡主,我……”
楚琰不耐烦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不想你牵马坠蹬,也不要你当牛做马,你离我远远的就是给我最好的报答,听明白了吗?”
沈砚脸色涨红。他没有如此屈膝奉承过别人,被楚琰的态度刺激了一下,有些难堪。
“不过,我确实有件事要你去办。”楚琰笑吟吟地道。
沈砚转怒为喜,连忙道:“郡主,沈砚愿意为郡主赴汤蹈火!”
楚琰笑而不语,转过身,指着亭子中坐立不安的卫三娘。
沈砚猝不及防,眼底撞进卫三娘的柔弱身影,还有她彷徨无主的神情。他脸色一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激动不已地冲过去抱住了卫三娘。
第82章 宋倏的身世
沈砚一见到卫三娘就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 两人相拥而泣, 哭得肝肠寸断, 哭得在一旁看的楚琰毛骨悚然。所以沈砚把卫三娘带走的时候, 楚琰就对清奴说道:“三娘哭得那么情真意切,也不想想, 沈砚怎么可能无事献殷勤,还是向我这个曾经可能和他成婚的人献殷勤。”
“三娘那么聪明, 应该知道。”清奴笑了笑说。
楚琰撇了撇嘴, 不屑道:“不可能。她要知道就不会那么欢天喜地和沈砚走了。你不懂女人的嫉妒心啊。”
清奴正色道:“她倘若心里真有沈砚, 决然不会问,也不该问。不是我不懂女人的嫉妒心, 是郡主, 你不懂三娘对沈砚一腔深情。”
楚琰懒得跟清奴争辩,她才对沈砚这种人没兴趣,对三娘是不是真傻也不感兴趣。
曲府。
咸宁公主在写着向天子回复的奏章, 宋致在一旁帮忙磨墨,两人时不时抬头相视一眼, 交换一个眼神, 而后宋致便低下头, 脸色微红默不作声。
其实宋致到现在还觉得不是那么真实,不过不真实归不真实,咸宁公主执行女友力还是很强悍的。
感觉到宋致偷偷望来的目光,咸宁公主不紧不慢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收尾,才把笔搁置在笔架上, 审视了一眼墨迹未干的白纸黑字。
半晌,她放下手里的纸,扭头对宋致微微一笑,轻声道:“阿致,我送你个东西可好?”
女朋友又送礼物?宋致心里惊喜万分,面上却死死压制住上翘的嘴角,故作姿态地推辞道:“这不好吧,其实我什么都不需要,有公主就……好!”眼角瞥见咸宁公主手里黑漆漆的令牌,宋致眼睛都瞪大了,最后一个音都走调了。
咸宁公主莞尔一笑,递给她,好整以暇道:“这可是白衣令的令牌,能保你小命的东西——你确定不考虑一下么?”
白衣令!那可是当代的锦衣卫啊,皇家直属机构,想暗杀一个人或者要什么资料,分分钟给你办到啊!宋致垂涎三尺,她伸手去接,高兴地翻过来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僵,默默地收了笑,望着咸宁公主嗫嚅着唇。
咸宁公主挑眉:“怎么了?”
“公主,无功不受禄,这牌子我不能要。”宋致摇了摇头,把令牌还了回来。
咸宁公主不接,垂眸看着令牌上古朴的文字,心里叹了口气,脸上还是噙着笑道:“收着吧,你要把它藏好或者扔掉都可以,但是这是我想给你的东西,至少你收下了,我能安心。”
宋致脸色黯然,勉强一笑:“公主,你把白衣令留下来给我,那你怎么办?”
“这块牌子确实能指挥动白衣令,但是我不需要它的保护,没有人敢动我。可是你不一样,如果你的身份暴露,没有白衣令护着,你随时可能遭到报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大王做印刷术,还要开科举么?”咸宁公主嗤笑道,“有大王在前面当者自然没人动你,可我希望保护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你明白了吗?”
宋致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敏锐地感觉到,咸宁公主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做,但是不能带上她,所以在不断地安排,步步为营让她们捆在一起。
“公主,我有一个问题。”宋致正色道,“你那天跟我表白,是因为……是因为你要安排我变成你的人,这是你要做事的一个步骤吗?”
咸宁公主的笑渐渐消失,她望着宋致,沉默不语。
“但是公主,我喜欢你是真的。”宋致有些难受,转过头不忍再问。她是真的喜欢咸宁公主,可咸宁公主如果只是把喜欢当成计划里的一步,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情绪去接受这段感情。
“阿致,你累了,好好休息吧。”咸宁公主起身,面色平静地转头看向门口。顿了顿,她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宋致闭上眼睛,心口抽痛,只能咬牙忍受,生生捱过这揪心之痛。
走到门口的咸宁公主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有些心慌意乱。乱的不是因为宋致知道她的心思,而是因为她对第三道催她回洛阳的信。她要怎么才能把宋致带在身边,长长久久?
她以为自己有办法安排得很好,最后顺理成章地和宋致在一起,可是现在宋致和她都处在不得已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
咸宁公主走在街头,思绪万千,不知不觉走到人迹罕见之处。等她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了风声,有利器袭来。她警觉地往后一闪,躲开了攻击,正要发难,忽然一张网从天而降,兜头把她罩住。她没带兵器,一时之间不能及时挣脱,一阵香粉扑面而来,咸宁公主吸入甚多,晃了晃身体,彻底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