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反而取了一支镇静剂,趁宋致动弹不得,打入她的身体。
宋致忽然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挣扎的力气小了,最后变成不再反抗。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着:“妈,我求求你让我去找她好不好?她有危险,我求求你让我走……”
杜女士握着她无力摊开的手,捂着嘴啜泣,眼泪流个不停,嘴里却激动道:“那个人是谁啊?有那么重要,让你不顾受伤刚醒,你就要去找她!阿致,妈求你,你好好养伤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被人送回来的时候,我和你爸差点没急死!你在乎那个人,就不在乎我们的感受吗?”
宋致哽咽了:“求你,让我去找她……”
门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宋先生推门而入,就看见房间里站了一群人,醒来的宋致和他的妻子哭成一团。医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带着护士要走,临走时让宋先生去办公室详谈。
杜女士不肯让宋致走,把她安置好,又去收拾掉在地上的保温杯,一边抹眼泪一边念叨着:“你昏迷了这么久,我和你爸急死了,尤其是你爸,天天守着你,他一直后悔让你跟着考古队下墓。要不是你命大,我和你爸不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吗?”想到这里,她又回头去看目光呆滞的宋致,擦了擦眼泪道,“你到底是要找谁?有这么重要吗?你要真想找他,我让你爸帮你叫他来。”
宋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流眼泪。
宋先生去而复返,回来一看这情况不对,不由奇怪地坐到床边,温言软语地问:“怎么了?我宝贝女儿受什么委屈了?你这一醒来就要找人,是找谁啊?来跟爸说说好不好?”
任宋先生哄着,宋致一言不发,抿紧了唇。
宋先生看着杜女士,以为是宋致和杜女士闹矛盾不肯说,便迁就着对杜女士道:“粥都洒了,要不你再去买点回来?她还没吃饭呢。”
杜女士收拾着保温杯,看看宋先生,又看看不肯说话的宋致,点了点头,拿着保温杯出去了,把门轻轻带上。
宋先生给宋致掖了掖被子,温柔地摸了摸宋致的头发:“阿致,你跟爸说说,你是要找谁啊那么激动?是不是谈恋爱了,有喜欢的人,想见见他?”
宋致睁开眼睛,凝视着宋先生。半晌,她开口,用微弱的语气问道:“爸,你知不知道,历史上那个陈朝,有个长平长公主叫楚和的。”
宋先生没料到宋致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愣了一下,随即回忆起了文献记载的内容,点了点头:“是陈惠帝的女儿,正平四年封咸宁公主的那位吧?你们这次考古发掘的驸马墓,不就是那位长平长公主驸马的墓吗?”
“你能给我讲讲,关于长平长公主最后的记载吗?”宋致有些哽咽,眼眶发热。
宋先生是历史学的教授,虽然对陈代历史没有怎么研究,但是也有所涉猎。他想了想,缓缓道:“正平九年四月二十一,长平长公主于咸宁病逝。据说是暴病而亡,年纪大概在二十四到二十七之间。只是不知道葬在什么地方,正史也只记载她暴病而亡,没有说具体在什么地方过世的。关于长平长公主的历史评价很少,不过陈朝最后一个皇帝陈平帝给了她一个‘懿’的谥号,这可是个美谥。”
宋先生滔滔不绝地讲着,半天没得到宋致的回应,抬头一看,宋致正咬着唇,哭得梨花带雨。宋先生吓了一跳,连忙给宋致擦眼泪,越擦越多,他立刻急了:“阿致,你怎么哭了?是爸不好,你刚醒,怎么能给你讲这些东西。”
宋致怔怔地看着宋先生,失魂落魄地问道:“正平九年,距离现在多久了?”
宋先生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一千年了。”
宋致忽然就放声大哭,靠在宋先生肩头,不断地抽泣:“一千年……一千年……”
宋先生手忙脚乱,笨拙地拍着宋致的肩膀,耐心哄着她。宋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把宋先生身上的西装哭湿了。
等宋致睡下,宋先生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发现杜女士站在门口,一脸惆怅,不由微微一笑,拉着她往外走:“她刚睡着。可能是病了,情绪不好,你不要生她的气。”
杜女士苦笑道:“我怎么舍得?”话锋一转,“诶,那个资助考古队的大老板听说咱们阿致醒了,特地赶过来,正在休息区等了。你去见见她,毕竟人家来了好几次,又是送钱,又是给安排VIP病房的。”
宋先生温和一笑,颔首道:“是啊。走,我们去谢谢这位老板。”一边走着,他又问,“那个女老板开的可是古玩玉器的大公司,能够抽空来关心咱们女儿,真是一个好心人啊。”
杜女士附和了一声,认可宋先生的话。两人走到休息区,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女士小西装,一头乌黑长发,身材纤细的大老板坐在休息区的角落里。那身富贵的气质,把周围的人都比了下去。
宋先生带着杜女士绕到女老板面前,露出和善的笑容:“你好。”
正在看杂志的女老板起身,抬起头来,露出那张古典东方女子漂亮的鹅蛋脸,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小眼镜,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伸出手和宋先生打招呼:“宋先生您好。听医生说,宋致已经醒了,恭喜。”
宋先生笑握了一下她的手道:“谢谢。多亏了您的帮助和照顾,等宋致身体大好,就请您吃个饭。”
“宋先生客气了,”女老板微微一笑,合上杂志道,“我还有事,过两天再来看她。”
“好的。”宋先生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接受女老板这么多帮助,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哦对了,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女老板转身的步伐一滞,停顿片刻,偏过头,唇角勾起弧度:“不必客气,我姓楚,叫楚和。”
(完)
第113章 番外一
我叫张贺, 字叔阙。
我原本是一个寒门子弟, 是人人看不起的游侠, 后来费尽心思, 拜入司徒公宋谦门下,终于从寒门子弟, 变成了司徒门人。
我终于摆脱了贱民的身份。但,我却成了宋家的走狗。
宋谦不把我当回事, 宋许看中了我, 他对我说, 只要我听他的话,我就有前程富贵, 娇妻美妾的生活。我不求富贵娇妻, 我只想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跪倒在我脚下。
所以我在驸马案之中,卖力出卖宋放, 在宋放和公主的婚礼上,我故意刁难, 在查五公子的事时, 我又费尽心思去得罪宋谦, 把宋谦父子置于死地。
宋放跟我没有仇。甚至可以说,我很喜欢宋放。我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仰慕他的风姿。可惜他是宋许和宋敏的眼中钉,我没有机会和他深交。
如果宋放不是宋家的人,那该多好?我时常会这样想。尽管我仰慕他, 但是为了我的前途,我还是照样诬陷了他。
我看着咸宁公主维护他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他是锦衣玉食的出身,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还是个公主。他一成婚,就摇身一变成了两千石的太守,而我?努力多年,不过是个宋家家奴。
还好,宋家倒了。我自由了,也借机成了洛阳名士。
而咸宁公主也看中了我的才华,私底下招揽我,让我归附她。其实我不想再当别人的狗,可是咸宁公主不一样,她给了我很大的诱惑,我相信,她有能力让我成为人上人。
和宋放相处下来,我感觉到他的天真烂漫,与世无争,和这样好骗的人当朋友,一定会是一件好笑的事吧?
我不知道,因为当我有心跟他做朋友的时候,他就出了洛阳,更在我去长沙国的时候,死了。
怎么死的?听说,是暴病而亡。
我第一次为一个人惋惜,真的太可惜了。他怎么就死了呢?他可是我最看好的朋友呐。
当我看着他妹妹宋致,和他一样的神情,一样的举动,我好几次恍惚就以为她是宋放。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们兄妹俩吸引住了。
作为奸细埋伏在大将军梁赴身边为之驱驰,到了长沙为大王做事,我听从咸宁公主的安排,就快要晋升,可我又成了孤独的人。
宋致是个女人,和公主很亲密。所以我为了避嫌,很少和她见面。
直到她最后走了,我还无法释然宋放的死。总觉得宋致和宋放,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跟公主一起离开,而是选择继续效忠大王。我相信大王会是赢到最后的人,并不是因为大王有多英明神武,而是我要让他赢,他绝对不会输。
大王身边有很多人,他未必会看重我,所以我选的助力是那个什么都没有连城郡主。咸宁公主可以成为让我折服的人,想必她也不会怎么差吧?
果然,大王领兵出征,留郡主在临湘城,什么都不会,一心又想成长的郡主自然对我言听计从。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整个临湘城都是我在做主。
当我穿着官服坐在朝会上,底下的人对我既看不起,又不得不敬畏,这种感觉真美好。
但,这还不够。因为太后薨了,大王要回来,我的权力又要回到小小的廷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