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怀反常的话更让钱希芸震惊,以及不甘,她亦怒红着眼斥问,“那你为何要顶罪?”
“我替你担罪,是因为我敬你,我与你自幼长大,幼时我被人欺,护我的人总是你,于我而言,你比大师姐与我还要亲。”钱氏虽也总喜欢欺负她,但不过都是一些玩弄,钱氏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尤其是护李少怀,道观内师姐妹众多,她出身江南第一大族的钱氏,曾当众言,只有她能欺负她的师弟,痛定思痛,“这情当是我还你的。”
她做不到极为无情,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放下了从前所有的温和,不是因为真正的绝情,而是她害怕自己,继续优柔下去,会失去的更多。
谁也不愿长久生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
因为澶渊之胜,今年冬至还多了一项下赦。若是李少怀的案子是在前几日发生的,即使没有公主的帮忙,赶上了这下赦,也是能免除死罪的。
宣德楼楼下有一座彩楼,红布连接着彩楼与宣德楼,楼上有一只金凤,金凤口里衔着皇帝的赦诏,楼前竖立着好几面大旗,有一面最大的旗子与宣德楼一样高,叫做盖天旗。
皇帝所行之处皆竖旗,他身后则跟随着一面由武士举着的大旗,“次黄龙”,此旗旗高五丈,上面画着龙虎,山河。
赦免仪式由皇帝登上宣德楼,楼下宫廷乐架音乐奏起。底下官员击柝一声,声音如同夜里更夫的打更声。
楼下竖立起高十几丈高的竿子,竿子顶端有一个大木盘,木盘上有一只金鸡,故而称为鸡竿。
金鸡尖嘴处吊着一条红幡,上面用飞白体写着“皇帝万岁”四个大字。木盘底垂下四条攀爬的彩带,四个红头巾的壮汉沿着彩带争先上去。
“那个少年是谁?”皇帝站在宣德楼上看着攀爬绳索身手矫健的少年,欣喜的问道。
周怀政仔细瞧了瞧,“好像是神武大将军的长子李公武。”
这寒冷的冬日,四个人都穿的极少,赵恒笑了笑,“将门虎子!”
最后,由少年最先登顶得到了上面的金鸡,少年站立木盘前,“万岁!”声音洪亮,使得整个宣德楼都听见了。
使得龙颜大悦,“赏!”
绳索绑着赦诏沿着红布从金凤口中被慢慢放下,降落到彩楼的时候,由绿官服的通事舍人接过,打开高声宣读。
头戴簪花,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的狱吏将开封府与大理寺穿红色,黄色布衫被赦免的犯人带往宣德楼前。
——哐——
鼓声响起。
狱吏将囚犯身上的木枷打开,被释放的犯人们齐刷刷的俯首高呼,“万岁!”
兵部的军乐队再次奏响音乐,戏子登台,表演杂剧与歌舞,御龙直的武士也登台,抽出佩刀进行对打。
赵恒摸了摸齐整的胡须,“赐茶!”
宫人们将备好的茶端出,一一端到百官身前。
到下午,赦免仪式也完成了。
各级将领,侍卫司,殿前司的禁军遣返,马队撤离,六军井然有序的返回各自营地。
冬至祭祀过后,以丁绍文此次部署得力,复升为殿前副指挥使,赏钱千贯。
丁绍文回府后关着书房的门,拿着木把手的铁夹夹着炭火,铁盆内的火原先烧的旺盛,由于他的心烦意乱,使得木炭不再成堆,零零散散的嵌在灰里。
“你说,官家是什么意思?”
他夹着火红的木炭,放到一个刚燃起星火的黑炭上,“他还让我在殿前任职,又复我官职。”
“殿帅...或许官家,想让您尚长公主。”
那日皇帝特意安排丁绍文护送长公主的车架,千万人看着,用意十分明显。
铁夹下的红炭在用力下碎成了几块,“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吱——
一阵冷风席卷书房,丁绍仁迈着欣喜的快步,“恭喜大哥官复原职,还得了官家的赏赐。”
踏过门槛至内房时,看见丁绍文沉着脸,“大哥这是?”
“三公子有所不知,官家欲将长公主嫁给大公子。”
“什么?”丁绍仁惊呼,“怎的变成长公主了?”
“朝中无新秀,大公子可是诸小娘子眼里的良人。”年轻侍从说着。
“那这可如何是好?”丁绍仁似乎比他长兄还着急。
“新秀?”丁绍文暗垂下眼眸,突然想起了前日皇帝赏赐了那夺金鸡的少年,“倒是有一个合适的顶替之人!”
丁绍文撇笑,“还能去掉一个朝中对手。”
年轻侍从惊疑,“莫不是,神武大将军的儿子,李遵勖?”
看丁绍文的神情,侍从知道自己猜对了,“可如何要让他成为长公主的驸马?”
丁绍文将铁夹放下,从矮凳上坐起,“应该思考的是,如何让官家发觉这个新秀!”
“他报了文武两举,应该是不难的。”
“不,是要让官家格外注意到他。”
丁绍仁缕清兄长与侍从的对话后,小声进言道:“走,贡举?”
“应举之人数千,有才者不少,他未必就能胜过那些人。”
“倘若,因为是官员的失职,另一官员纠错上报了官家,会不会...”丁绍仁觉得这计策太阴险,怕大哥不喜,便言止。
丁绍文转身,“如何?”
“老师是今年的考官,他虽是趋炎附势之人,可也有一点他的过人之处,那便是他对文人正直,他管辖的考试是绝不会容忍舞弊,以及官员失职导致人才被埋没的。”丁绍仁走近丁绍文压低了声音,“大哥您与刘师道是同僚,而刘师道与陈尧咨交好,陈尧咨又与老师素来不合,或许可以利用他们三人。”
“殿帅,王钦若的息子现在在钱怀演手底下办事。”年轻侍从补充道。
王钦若巴结讨好丁谓,与丁绍文在同省做过官,澶渊之盟后丁绍文与王钦若双双被重用,一文一武纷纷做了皇帝的近臣。
丁绍文深眯着眼睛,这样一来,这件事就能够在他掌握之中了,“若长公主下嫁给了李公武,李氏这一支的武将再无可能掌兵权。”
李公武出身将门,祖父为开国元勋,父亲也是功勋卓著的大将军,为皇帝所器重,论家世,李公武比丁绍文都要好上太多。
其实尚长公主对于李氏没有什么坏处,自李崇矩死后李家不争权势,若得长公主庇佑,实乃真正的长久富贵。
不过丁绍文怎会做如此阴险之事,他不悦的呵斥道:“三郎,你可知,我们都是清流的仕宦人家,一心效力大宋,朝廷,官家,怎可生如此下作的歹念?”
丁绍仁被他说得羞愧的低下了头,“弟弟有错,不该心生如此之念,请大哥责罚。”
丁绍文仁和的长叹一口气,“也罢,你是年少无知,往后入了朝为官,可不能如此了。”
丁绍仁点点头,“大哥,方才父亲派人去请族中长辈,要替老四举行冠礼。”
丁绍文烤着火,淡然道:“不仅如此,爹爹还替他求了国子监的学位。”
他叹息,如一个长辈对后辈的期望语气,“他能够收心好好学习,不给爹爹惹祸就已经是大幸了。”
“他这般,就算学了未必能中第,反倒是给家中蒙羞。”
“咱家中有候补名额...”说及此,丁绍文颤动着手指,“老四,皇帝怎眼光如此之差呢!”
冬至过后,丰乐楼生意逐渐清冷,高楼的顶楼小阁今日来了客人。
“你...不回去吗?”男子面冷,连同说话的声音都冷。
酒桌旁边放着一把直剑。
“回哪儿去?”
“家,王府!”
“哪儿不是家,不回去。”
“为了一个纨绔之人,留在这种地方多年,值得吗?”
顾三娘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并没有回答。
“我看他对你,也并没有多少情义,他不过也是趋炎附势之人,知你是楚王的女儿才...”
“趋炎附势?”女子侧头冷眼看着他,“怕是无人能及公子您吧?”
寒风透过珠帘吹入阁中,将他的身心吹凉,“王爷病了,皇帝虽恢复了王爷的爵位,但是祭祀却没让身为太宗长子的他亚献…他想念你。”
病这个字才让顾氏动了恻隐之心,“有时间,我会回去看爹爹的,劳你跑一趟,不送。”
逐客令下的无情,他却仍不能忘情,“我...”他闭眼长叹一口气,“有我在,他不会有危险,但我,只是为你而已。”
桌旁的剑被他起身拿起,理了理衣袖后转身离开。
多年未见,连一句挽留之话都没有,低至门口,他顿住脚步颤道,“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回头看看?”
抵在红唇边的酒杯被放下,“回头?”她笑了笑,“我从来只向前走,怎个回头。”
第51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
冬至不仅皇家有祭祀, 各家小祠也有祭祀, 一般由家中主母所主持。
丁府的冬至还替四子举行了冠礼,虽是庶子,但是丁谓还是叫了族中几位有威信的族老。
府中下人郁闷,四公子让家中蒙羞,阿郎没能升迁正相,大郎被贬官, 而这些日子以来阿郎不但不责罚四公子,反而更加优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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