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书掉在地上,许杭偏过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服用抗结核药物副作用导致失明,全身血液缺失严重,血压偏低等等。
这个萧阎费了劲把沈京墨拐走,是为了给他治病?
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医生吓得战战兢兢,忙说:“我这里…这里设备医术有限,可能…可能您回到大上海,再找洋医生,或许还有救?”
这番话,许杭已经听出来意思了,多半是没得救了,才会祸水东引,让人另寻高明。
他拿起诊断书问:“他为什么用了抗结核的药?他的身体没有这样的问题。”
中医里称结核是痨病,其症状大骨枯稿,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然而许杭给他把过脉,虽然虚弱,但绝没有痨病。
医生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只是检查出来就是这样,他…他的眼睛就是用这类药过多才伤的。可能是他吃错药了?”
“你他妈才吃错药了!我问你,他身上的针孔都是怎么回事!”萧阎怒瞪了医生一眼。
“那针孔、针孔看起来,好像是常年抽血抽的…”
“你确定?”
“医院里常有些穷人来卖血,又怕死,又想要钱,所以每次来卖得少但是次数多,时间久了,手上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取血用的针头会比别的大一些,那位先生手上大多都是那种大的针孔。”
萧阎越听,心里越是憋着气,又不知道从哪里发泄。廖勤看那医生快吓哭了,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快下去。
多年不见,难道沈京墨窘迫到卖血为生了?
看出萧阎心里的疑惑,许杭反而是很笃定地开口:“沈老师绝不会主动去卖血的。”
段烨霖看他:“你为何这么确定?”
“从前他就很小心自己的身体,很怕摔了伤了,我那时候奇怪,故而问过他,那是因为他血型奇特,万里挑一,如果失血过多会很危险。他这样的血,拿去卖也鲜有对的上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除非…这血专门是供同样血型的人用。
许杭脑子里转过了许多种可能,真要验证,还得去问沈京墨。
这时有个手下在萧阎耳边说了句什么,萧阎转身就往病房走。
许杭看见了,紧跟着就往前去,萧阎也没让人拦他。几个人走进病房一看,原来是晕倒的沈京墨已经醒来了。
这家医院的医生倒也有脑子,上赶着就给沈京墨挂了一瓶营养液和镇定剂,才让他能这么快醒过来。
“沈老师?”
许杭走到病床边,亲眼看到沈京墨无恙才安心,沈京墨听到许杭的声音,伸出手,许杭一把握上,两个人都放心多了。
不过门边看到这一幕的两个大高个就很不悦了,段烨霖白了萧阎一眼,萧阎也冲段烨霖哼了一气。
“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赶紧走。”萧阎掸了掸烟灰,“他是我的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谁是你的人?”
“沈京墨,是章家送给我的人。我之前不小心弄丢了他,现在带他走是天经地义。”萧阎毫不避讳地把这个信息告诉了他们二人。
可是听的这两个人却如被雷劈了一下,里里外外都有些接受无能。
章家,果然和章家有关。
第103章
许杭冷笑了一下:“大清都亡了很久了,哪里还有送人的说法,你当还是古时候拿人当礼物么?”
萧阎得意得很:“不信?你问他,是不是章家亲手把他送给我的。”
房间里所有人齐刷刷盯着沈京墨,纵然沈京墨看不见,也知道现在自己是个焦点。
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在巷子里劫持他的男人是谁,他试探着开口问:“你是,你就是那个……鬼爷?”
“是。”
沈京墨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许杭怕他急火攻心,忙给他顺气:“沈老师!”
萧阎脸色也变了,想上前看看,却被许杭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
“你想逼疯他吗?他血虚很严重,太受刺激就会晕过去,现在他看了你就会害怕,不想他出事你就先回避!”
“你再说一遍?”萧阎不满许杭的态度。
“你都敢到我家抓人,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究竟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你要是想他活得好好的,你就出去,要是想他现在死在这里,你就为所欲为吧!”
许杭这番话虽然有危言耸听的意味,但也十分有效。
他其实是在试探,就是想看一看,这个鬼爷到底是把沈京墨放在什么位置上。他看出来了,刚才那一瞬间,萧阎眼里一闪而过对沈京墨的担心可半点杂质都不含。
萧阎的手僵了一下,看着缩头缩脑有些畏惧的沈京墨,只能把手缩回去,退后了两步。
“我只给你一个小时,你…你让他冷静一点。”
说完就带着所有人到走廊里等着,段烨霖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京墨闻到许杭身上的药香,熟悉的气味会让他宁心静气,不再害怕。
许杭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沈京墨的背,问他:“沈老师,他说的可是真的?”
沈京墨闭上眼,逃避般没有回答。没有回答,也就是回答了。
“他是不是你一直害怕的、躲避的那个人?”
摇头。
“那你怕的是章家人吗?”
迟疑了一下,点头。
“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沈京墨觉得身上每个针孔都开始疼起来了:“我不想说,小杭,别逼我说好不好?求你了…”
许杭按住他的肩膀:“不是我在逼你说,是你在逼我问。沈老师,你真的以为缄口不言就能太平了吗?就算你躲回贺州,躲进金燕堂,那个鬼爷还不是找到你了!我不妨告诉你,章修鸣、章饮溪兄妹也在贺州。”
沈京墨背脊一凉:“他们、他们也…”
消磨人的心理防线有时候不能一味用软的,或许像萧阎这种用点激烈手段才奏效。许杭试着刺激他一下,再安抚他一番:“谁是你的威胁?谁是你的敌人?你必须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怎么去保护你。你信我,好不好?”
到了尾句,带了点乞求语气。
沈京墨的心墙一下子就被许杭抽了一块砖头,新鲜空气吹进来,然后更多的砖石自己轰然倒塌了。
原本一想到就会说不出话的事情,如今好像也有了讲述它的力气,又或许是之前憋得太久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比较好,直到现在才理清头绪。
“小杭,你开开窗户好不好?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许杭听话把窗户打开,夏夜的湿热空气溜进来,医院里的人讨厌夏天闷热生菌,可是沈京墨闻着觉得很舒服。
呼吸了几口,他才开始回忆。
“他们,关了我五年,五年零十三天。”沈京墨的左手揪着床单,慢慢用力,“我记得也是像医院病房一样的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只又一只针头。”
————
时间倒回去五年以前。
某个夜晚,沈京墨在绮园的墙头放好最后一本给许杭的医书,然后匆匆和一个男人离开了贺州。
那个男人,他才认识不过一个月。
初次见到,那个男人是新来的老师,他温和有礼,见识多,也很会说话,渐渐的,两个人关系好了起来。
沈京墨母亲去世的早,很少被人用心呵护,觉得这男人如父如兄,十分感动,渐渐也交出赤诚之心。
后来,男人怂恿他去大上海找份营生,他本意是不愿的,可是男人可怜兮兮地求了很久,沈京墨到底还是答应了。
沈京墨自己想想,其实那个时候,多少是动了一点心的吧。
这就是作茧自缚的开始。
在船上,那个男人说:“等到了上海,那里车水马龙,高楼林立,还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我再给你买一把新口琴,好吗?”
说得沈京墨都开始憧憬起来。
他踏上上海滩的第一步,还来不及看看上海有多么繁华,码头上突然涌出来一批人,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一个精致的庄园里。
在那里,他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生父,和头一次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妹。
“这个就是奶奶天天念叨的孙子?啧……”
说这话的是章修鸣。
章尧臣自从抛弃了糟糠之妻,他们就算断了父子情份,那个时候沈京墨还小,所以没太多感情。
但是章奶奶很喜欢沈京墨的母亲,连带着对章尧臣很是不满,更不用论章尧臣后娶的妻子和章家兄妹了。因为章奶奶的坚持,章家族谱里,长子的位置必须给沈京墨,即便他不在自己的膝下长大。
如此尴尬的重逢,章尧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妹妹身体不好,需要用你的血,京墨,你是当大哥的,不会不愿意的吧?”
沈京墨傻乎乎地抬头,看见他那个面无血色的妹妹,坐在天鹅绒的椅子上,身上的蕾丝洋裙一层又一层,脖子上的玛瑙项链和脚腕上的绿松石都是他没见过的富裕。
更不用说这房子的五彩玻璃窗,珊瑚玉摆饰,羽毛般触感的地摊,洁白的瓷器以及进口的能躺下两三人的沙发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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