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倒不至于,”谢逐流淡淡道,“只是觉得这帮官老爷们自家老婆孩子小妾丫鬟都没弄明白呢,倒有空去管别人的事,”
他凉凉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管事的:……
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
他干笑两声,心想谢大人果然是年少轻狂,涉世未深。
谢逐流一路沉默着,在正堂前终于恢复成含笑的模样。他跨进门槛,笑著作揖:“诸位大人见谅,晚辈来迟了!”
一众谈天喝酒吃瓜子的人齐刷刷看着他。
宴大人从座上站了起来,笑着把他请进去:“你们一直说要见的谢逐流谢大人,这终于来了!”
众人纷纷道:“百闻不如一见啊!谢大人真是风流倜傥,年少有为!”
宴太傅笑着看向人群后的年轻人:“往日都说阮公子风姿绝世,如今终于有人能较量一二了!”
那年轻人一身白衣如雪,头戴玉冠,眼中嘴角都带着笑意,堪称温润如玉。此时闻言,含笑道:“不敢当——不过是诸位大人笑话我,拿我取笑罢了。”
谢逐流暗暗抽了抽嘴角。
宴太傅又为他介绍:“这位是阮山白阮公子,天香楼楼主,太原阮氏的嫡脉正宗。”
“太原阮氏,”谢逐流道,“可是开国晋阳王那一脉?”
阮山白点点头,又笑着摇头:“可惜我文不成武不就,只好借着家族的名头在玉京混日子了。”
“阮公子过谦了,”宴太傅还待说什么,便听得门外有人朗声道:“宴老大寿,赵某特来贺喜了!”
宴太傅一看,笑着迎上去:“赵将军可算来了!”他侧过身,赵政和谢逐流便打了个照面。
谢逐流拱手问好,一面打量着赵政,见他四十些许,穿着一身松散的袍子,却掩盖不住魁梧的身材和坚毅的气质。
宴太傅将几人迎进去,自己在主位上坐了,且拉着谢逐流坐在自己下首,和赵政并排:“谢大人如今虽一介白身,以后却必定是朝廷栋梁之臣。赵将军,我等三人便要同心协力,辅佐陛下才是。”
赵政不置可否,朝谢逐流遥遥敬了一杯:“谢大人随三清真人云游四方,如今回到白玉京,可还习惯?”
谢逐流道:“餐风宿露是修行,钟鼓馔玉也是修行,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神色平淡,乍一看真是一派仙风道骨。
赵政笑了起来,一饮而尽。
宴太傅笑着拍拍手,舞乐歌起,丝竹悦耳,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间,空气中都是香甜的酒气。
谢逐流早就笑的脸都要僵了,又被上来攀谈敬酒的人灌得半醉,随口找了个借口便溜了出去,在廊下站了会儿才缓过来。
夜晚寂静,宴席中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像是在说阮山白送给宴文傅的翡翠扳指。一众人品评着水头如何,成色如何,俱是说是难得一见,千金难求的好玉。
姓阮的到底家底厚,哪怕去开个窑/子,都这么有钱。他想着。
说着便看见人模狗样的阮山白走了过来,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展开扇了扇,才吐了口气:“闷死了。”
谢逐流斜了他一眼:“我看你左右逢源,享受的很啊。”
“哪有谢大人炙手可热。”阮山白笑,仔细打量他,忍不住问,“做皇帝宠妃的感觉如何,‘潇湘夫人’?”
谢逐流脸色顿时黑了:“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阮山白想象着人高马大的谢逐流穿着宫装迈着小碎步的样子,忍着笑:“本来就是好主意,你要保证皇帝的安全,只有呆在他身边才万无一失。”
谢逐流冷漠。
此时又听见里面人继续谈那块翡翠,赵政声音带着醉意:“这成色还不算什么。当年我和陛下出征大理那会儿,他们大巫师帽子上那块翡翠,才叫绝世无双……当时陛下还说呢,这么大块翡翠顶头上,也不嫌累得慌!”
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政又道:“我就说,陛下的帽子可比人家重多了,陛下也不嫌累得慌吗!你猜陛下怎么回答?”
众人都道猜不到,纷纷追问。
赵政大笑起来:“陛下说,‘我一直嫌重,还不如给你!’”
此话一出,大堂内陡然安静下来,门外的谢逐流挑了挑眉,而阮山白依旧微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一片鸦雀无声中,宴太傅笑着叹气:“赵将军真是醉了!一口一个‘陛下’,早该改口叫‘先帝’了!”
众人干笑着:“赵将军喝多啦,怕是醉的不轻……”
而赵政沉默着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去补牙了,偷懒忘了发~哈哈
第7章
谢逐流落脚在榕树街的一座小院里,自他安顿下来之后,这里便热闹起来,每天都有来散步、来看亲戚、或者“不小心走错”的大臣们路过他家门口,并且顺势讨杯茶喝,期间和谢大人“随便聊两句”。
就这样,不过几日,大臣们便把这位未来同僚甚至是上司的底细摸了个清楚。
这位谢大人孤儿出身,从小在街上混大的。到了六七岁的样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遇上了出来寻乐子,哦不是,出来微服私访的先帝爷和谢皇后。
谢皇后生性温柔善良,见他可怜,便想把他带回宫,原本是想做小太子的侍卫养,先帝爷不耐烦:“养个顾禾简直就是在养祖宗,你这是要再给我找个祖宗?”
说着把他扔给了三清道人,做了他的徒弟。
那时候谢大人无名无姓,便随了谢皇后的姓。又因为是在河边遇上了先帝二人,便取名逐流。
这么说来,这位谢大人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平白成了半个皇亲贵胄。虽然小皇帝未必还记得他,但看在先帝和谢皇后的面子上,总要照拂一二。
于是在诸人有意无意的亲近下,谢大人很快便融入了白玉京的生活,乃至于早上去买豆浆油条,都有人套着近乎。
就这样悠游了几日,便到了谢逐流正式上班的日子——自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终于来了。
天光乍亮,清晨的雾霭犹未散去,谢逐流穿一身素袍子,混在一众或红袍紫蟒,或一身甲胄的同僚们中间,在侍卫们护卫下,走进宫门,走过御街,一路进了勤政殿,依次在席上跪坐下来。
殿内鸦雀无声,自然是因为场合肃穆,但在谢逐流看来,更可能是起太早大家都没心思聊天,只是垂着眼睛补眠。
殿内温暖舒适,谢逐流忍不住想,顾禾要再不来,自己就真要睡着了。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顾禾在侍从簇拥下匆匆从内室走了出来,坐在御座上。他一身繁复的龙袍,戴着九珠冠冕,看着满座神情严肃的四五十岁的大叔大伯,心里一怂。
升级完毕,重出江湖的系统在一边指指点点:“挺胸!抬头!顾小禾你别怂啊!”
顾禾弱弱道:“我怎么不怂!面前坐一帮衣冠楚楚的老头,感觉像是在面试……”
系统唉了一声:“你怎么一点王霸之气都没有。你想想,现在你才是发工资的那个,慌什么。再说了,你一个熟知历史规律的大学生,还怕搞不定这帮无知老头?”
他嘿嘿一笑:“实在不行背一段将进酒,或者给他们讲讲八大行星,保管他们心悦诚服。”
顾禾:……
心悦诚服?难道不是被当做异端吗!
下面人见皇帝面色茫然,一概装作没看见。宴太傅朝谢逐流点头示意,谢逐流便出列行礼:“陛下,”他朗声道,“草民谢逐流见过陛下。”
大哥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都快忘了还有你这个人了!
顾禾想着,偷偷伸长脖子去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一看不得了,顾禾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帅哥你谁!搞基吗!给个微信号呗!
这人五官深刻,有着一双湛蓝如宝石的眼睛。更难得的是,他微微含笑站在朝堂之上,从容自若,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魄。
而系统兴奋道:“顾小禾你眼光不错哦,这个谢逐流的美貌值可是S!好感度,好感度我看看,”他打开数据面板:“好感度10,还行吧——诶等等!”
顾禾:?
系统干巴巴道:“不好意思看掉了个负号。”
顾禾定睛一看,数据面板上明晃晃一行字:
姓名谢逐流,年龄25,美貌值S,好感度-10
确实有个负号。
顾禾沉默片刻:“意思是他讨厌我?”
系统装聋作哑。
顾禾叹气:“好吧,算了。”
系统小心道:“没事的呀,你可以慢慢感化他。”
顾禾想起前车之鉴,“还是不了,强扭的瓜不甜。”他顿了顿,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他一个小混混,遇上我爹妈才有今天,就算不感恩戴德,总归该是有好感的吧?为什么反而讨厌我?”
顾禾正百思不得其解,堂下宴太傅咳了一声,问道:“陛下准备如何安排谢大人呢?”
顾禾回过神来:“太傅觉得呢?”
宴太傅道:“依臣只见,谢大人大可暂领翰林编修兼御前行走,先熟悉一下政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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