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许观尘失笑,手中药碗都晃了晃,低声道,“昏君。”
他这句话说得轻,萧启也没听见。
许观尘问道:“那羊车选中了哪位姑娘?”
“徐大人家的二姑娘。”
“这样巧合?”许观尘似乎有些酸酸的,“就选中了殿下的人?”
“徐大人先得了消息,在徐姑娘脚下的地上泼了盐水,羊车就直奔着她去了。”
许观尘点点头:“这样。”
“只是……”萧启抬眼看了他一眼,“徐二姑娘身量小些,力气也不大,从小长在闺阁里,徐大
人还没敢把行刺的事情告诉她。只怕告诉她了,这事情也办不成。”
“殿下手底下,就没有习武的姑娘家可用?”
“没有。”萧启道,“你知道的,这几年我都在雁北,雁北一行剽悍游匪,哪里有什么姑娘家?”
许观尘叹了一声:“那徐姑娘有多高?”
“只比你矮一些。”萧启又道,“萧贽现下还在栖梧山上的行宫住着,要是办礼,应该也在那儿,与此处离得也不远,要是有状况,我会派人护着……那时若得了手,自行宫之中发出信号,我兵进金陵城城中,大计可成。”
他这样说,许观尘也明白过来,这是要他替徐姑娘嫁给萧贽去了。
他放下药碗,翻了个身,枕着手,背对着他:“殿下让我想想吧。”
“事成之后,你还当定国公,你兄长也还给你,好不好?”萧启摸摸他铺在枕上的头发,一番话像是许诺,又像是威胁。
许观尘终是点头应了。
……
徐家嫁女,皇帝封后,因为是冲喜,所以事情办得很匆忙,婚期就定在半个月之后。
虽然萧贽在栖梧山行宫养伤,但是徐二姑娘还是要从徐府出嫁的,护送队伍的是裴将军,在路上不好动手脚。
许府二公子要代替徐家二姑娘嫁去行宫,只能在徐府就上花轿。
许观尘在静虚观里将肩上的伤养得差不多,在婚期前五天,才要去徐府待嫁。
因为还缺半颗药,身上的病还是拖着未愈,许观尘要走之前,还犯过病,夏日里裹着棉被冷得直哆嗦。
玉清子给他诊脉开药,小道童小五蹲在厨房里生火煎药。
小道童一站起来,便看见萧启站在厨房门前,忙唤了一声:“师兄。”
萧启应了一声,走上前,掀开药壶盖子,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小五,你喊观尘‘小师叔’,喊我‘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道童挠挠头,傻笑道:“小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道童用抹布垫着手,提起药壶,将壶中汤药倒进小碗中,不多不少,刚好一碗。
萧启问道:“观尘的药?”
“是。”
萧启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枝玉笔,从中折断,自中间镂空的笔杆里,倒出最后半颗解药,丢进药碗中。
半颗解药融在乌黑的汤药之中。
小道童不知道那是什么,微微惊道:“师兄?”
萧启道:“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办完这件事,我就放过他。这碗药让他全部喝掉。”
小道童再应了一声,端起药碗就要往外走。萧启想了想,却又喊住了他:“还是我给他端去罢。”
那时候许观尘还裹着被子,缩在榻上冷得发抖。萧启把药碗端给他,怕他把药碗打翻,端着药碗,捏着他的下巴,把汤药一滴不剩地给他灌下去。
到底还是解药有用,许观尘缓过来许多,叹了口气。
萧启把袖中的匕首递给他:“淬了毒的,到时候刺杀萧贽,用这个。”
许观尘垂眸:“好。”
也不知道是客套,还是出自一星半点的真心,萧启嘱咐道:“凡事小心。”
许观尘也应了,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萧启似是不自觉道:“其实萧贽挺喜欢你的,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被发现了,他应当不会对你怎么样。”
许观尘抿了抿唇:“是么?”
这日晚间,许观尘好些了,便要潜入徐府待嫁。萧启自然不会冒险与他同去,只要待在静虚观里等消息,顺便还扣着玉清子与小道童,作为拿捏许观尘的人质——萧启还是心虚,害怕许观尘想起忘记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许问再一次翻过城墙,背上还背着个披黑斗篷的人。
徐家与定国公府离得很远,但是与裴将军府离得很近。
许问背着他飞檐走壁,飞过裴将军府的时候,许观尘一扬手,袖中发出一枝袖箭,袖箭嗖的一声就钉在裴将军府的门柱上,箭上还绑着一张字条儿。
夜色颇浓,徐府有人接应,萧启也就没派人跟着他,所以这个小动作,就只有他与许问两个人知道。
虽然许问是个武傀儡,但他发袖箭的时候,还特意用衣袖微微遮住许问的眼睛。
许问脚步一顿,把背上的许观尘掂了掂,低声笑道:“要摔倒了。”
许观尘一愣,唤了一声:“哥哥?”
这些日子他二人虽然日日见面,但是总有元策与萧启的人在场,许问没办法与他说话,今日算是得了机会。
此处仍然不宜多言,许问“嘘”了一声,许观尘揪了两下他的耳朵,像小时候趴在兄长背上揪着兄长的耳朵似的。
他二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心下明了。
将许观尘安全送到徐府。
那位徐大人,就是前些日子随萧绝前往停云镇的徐大人,后来一力上疏的徐大人,原来他好多年前就是萧启的人。
徐二姑娘早些日子就被送到城外庄子上了,许观尘便住进徐二姑娘的院子里。
徐二姑娘走时,还搬走了好些东西,院子里空荡荡的。
清晨一起来,宫里就派人来送东西,聘礼与嫁衣。
裴将军与宫中礼官亲自来送,金银财宝、瓷器玉器,不要钱似的,都直接堆在许观尘现在住的院子里,仿佛把整个珍和宫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礼服挂在房里,许观尘看着有些眼熟,好像也是珍和宫里挂着的那一套,改也不改就直接搬过来了。
外边人搬东西搬得起劲,许观尘躲在房里,不敢出去。心想昨晚钉在将军府门前的那一支箭,只写了五日之后,金陵城外静虚观把萧启等人一网打尽,还提醒萧贽要多加注意雁北,也没写自个儿要替徐二姑娘出嫁,所以这些东西到底是给谁的?
总不会是给那位素未蒙面的徐二姑娘的吧?
许观尘撑着头发呆,许问端着点心进来,环顾四周,轻声道:“没人,都在外边监视别人。”
许观尘拈起一个甜馒头,咬了一口。
许问在他面前坐下,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你出嫁,哥哥不能背你上花轿了。”
许观尘一噎,瞪了他一眼,转头去倒茶喝。
第76章昔我往矣
许观尘在徐府里住了几日,没敢出门,窝在房里念经打坐。这几日没再犯病,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大婚前一天晚上,他早早地做完晚课就吹了灯,爬上榻去睡觉。
萧启与元策不在,眼不见心不烦,还有许问守在外边,宫中搬出来的宝贝堆满了屋子与院子,许观尘睡得很是安稳。
一直到了后半夜,许观尘睡得迷糊,忽然听见外边一片吵嚷之声。他半坐起来,将窗子推开半边,只知道外边乱糟糟的,心想着不会是萧贽改了主意,今晚就开始动手了?
他心下一惊,忙下了榻,抓起衣裳就要出去看看。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窗子上,许问站在外边,朝他“嘘”了一声。
许观尘会意,点了点头,许问扶着窗扇,将另半边窗子也打开,轻手轻脚地摸进房里,然后把窗子关上。
许观尘抓了抓头发:“兄长,外边怎么了?”
许问站在榻边,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却好像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徐家大公子吃醉酒,摔进湖里,脑袋都栽进湖底淤泥里,他们家的人才把他捞起来。”
许观尘一愣:“哈?”
“他们家二公子前几日摔断腿了。”
“……嗯?”
许问正经道:“明天可没人背你上轿子了。”
“哦。”许观尘亦是正经道,“那就请我的亲哥哥背我上轿子吧。”
许问看了他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许观尘揉揉眼睛:“萧启还有徐府的人都在院子外边守着,兄长进来,没有被他们看见吧?”
许问笑了一声:“我连城墙都出入自如,他们哪里看得见我?”
于是许观尘往床榻里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天不早了,睡吧。”
兄弟二人平躺在床榻上,算算年份,他二人该有十二年没见了。
一开始是有一些不自在与拘谨的,后来就——
“你把你的脚给我放下。”
“兄长压着我的头发了。”
许问没挪,许观尘也就没挪。
默了半晌,许问磨了磨后槽牙,问道:“你这……小、小混蛋,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子了?祖宗们都知道么?”
其实许问不是想说这个的,他倒挺想问问他,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只是这话不用问,许问这些日子,自个儿也看见了,他过得苦。
许观尘轻声道:“祖宗牌位前我说过了,柴伯知道之后,拿家法把我抽……”
“抽哪儿了?”许问立即从榻上坐起来,扒拉他的衣袖,“哥给你看看,你一个主子,怎么就由着他抽你?那个萧贽吃素的?”
许观尘反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早就好了,不疼了。”
“噢。”许问顺势在他身边躺下,想了想,道,“算了,你爱做什么就去做吧,现在哥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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