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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岩城太瘦)


许问仍旧不答,又是许久无话。
于是萧贽问他:“兄长是要好的还是不好的?”
许问摸着下巴,思量道:“太好了容易欺负阿尘,太不好了又不好护着他,这是个难题。”
话毕,许问忽而提拳,朝他挥去。萧贽抬手,将他的拳头挡开。
从廊下飞到殿前台阶上,小成公公抱着挡风的衣裳,从拐角处走出来,见他二人在阶上过了十来招,便走出去,朝许问“嘘”了一声,又指了指殿中。
许问果真停手,摆了摆手:“行吧,等过几日我把国公府的东西点一点,给阿尘带走,国公府也不是好欺负……”他忽然想起什么,凝眸看向萧贽:“阿尘之前同我说,你从前还凶他?”
“从前不懂。”
许问见他模样,确实是不怎么亲切的模样,又摆手道:“罢了,从前你与他又不是站在一边儿的,以后别欺负他。”
萧贽应了一声,许问再上下看了他一眼,道:“其实陛下真不是阿尘喜欢的那一种,到底怎么回事?”
“算了,他喜欢就喜欢吧。”许问笑了笑,再强调了一遍,“以后别欺负他。”
萧贽认真应了,许问便转头朝小成公公招了招手,对萧贽道:“成知节借我一会儿。”
“好。”
萧贽回了煦春殿正殿里,红烛燃尽。
躺在榻上的飞扬因为踢掉了被子,入夜发冷,不自觉往许观尘那里靠,紧紧地抱着他的手。
萧贽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到飞扬脸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想要把许观尘抱起来。
许观尘睡得浅,猛然惊醒,与他大眼瞪小眼,用气声儿道:“你做什么?”
萧贽不答,抱起许观尘就往偏殿跑,留下飞扬一个人。萧贽一边抱着许观尘往偏殿走,一边道:“你兄长解决了。”
许观尘睡得迷糊,听闻此言,抓住他的衣领,惊道:“什么?解……解决了?我哥哥呢?”
萧贽蹭蹭他的鬓角:“不是你想的那个解决。”
许观尘缓过神来,到了偏殿,趴在榻上继续睡觉。
吹熄蜡烛,萧贽在他身边躺下,摸摸他的耳垂,问道:“你跟你兄长说我很凶?”
“这个……”许观尘恍惚清醒过来,转头看他,理直气壮,“你看你确实也不怎么和气嘛。况且之前三年,你确实是很凶来着,我远远地看见你摇着轮椅过来,恨不能转身就跑。”
“现在呢?”
“现在好一点。”许观尘翻个身,靠在他肩上蹭蹭脸,“怪我从前看不清。”
过了一会儿,萧贽道:“你兄长说,过几日点一点国公府的东西,给你带去。”
“嗯。”许观尘眉心一跳,笑道,“我大概知道他要给我带什么了,你要不要猜一猜?”
“什么?”
第三届栖梧山行宫问答比赛现在开始。
许观尘爬起来,低头看他,鬓边散发落在萧贽脸上:“你记不记得,从前我在雁北待了一年,回来的时候,与你在驿馆见面,我怀里抱了个什么?”
萧贽的手指绕着他的头发玩儿:“流星锤。”
“我从雁北回来,钟遥给我预备了两大箱子的东西。那个锤子只是我随便从箱子里抱出来的,箱子里还有宝剑宝刀啦,勾魂索命链啦。”许观尘偷笑,“要是没猜错的话,兄长要给我准备的是这个。”
萧贽笑了笑,反问道:“那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驿馆里,你把宝刀宝剑啦,勾魂索命链啦,一个一个摆在榻边,有没有防住什么人?”
许观尘面色一滞。
那天晚上他一开始睡得挺好,然后不知道是谁,挤上他的小榻,抱着他的腰,压着他的脚,让他不要乱动,把他闷得浑身是汗。
他伸手去摸榻边的宝刀宝剑,却什么也没摸见,反倒把那人上下摸了个遍。
他当然记得,只是那时他以为他在做梦。
许观尘咬牙道:“你这无、耻、之、徒,你怎么能……我还以为……”
萧贽道:“那时候足有一年没见你,一时鬼迷心窍。”
第三届栖梧山行宫问答比赛结束。
“害得我那时候以为我有心魔!我都以为我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了!”许观尘捶了他一下,然后气呼呼地背对着他,继续睡觉。
萧贽从背后拥住他:“兄长问我之前是不是凶你了,我说从前不懂。”
他说从前不懂,是说从前他在小心翼翼的无数次相互试探里,看不明白;他在患得患失的无数次辗转反侧里,还是看不明白;从前以为许观尘与萧启交好的嫉妒痴狂里,仍旧看不明白。
萧贽亲亲他的鬓角:“现在懂了。”
“懂了就快睡觉。”许观尘反手用太挤推云手推他,“热,我病好了,不要抱着了。”
于是这天晚上,许观尘仍旧做了那个“走火入魔”的梦,他在梦里急得快哭了,只道是仙缘断得彻底,他再不能修道了。
……
摘星台上手可摘星辰。
许问凭栏远眺,叹道:“十二年了。”
成知节笑了笑,垂眸看向山崖下:“是呀,十二年了。”
“老了。”许问转头看他,“你倒不会,你是天生娃娃脸,不会老的。”
成知节抬眼看他,笑起来眼睛也是弯着的:“许小将军也仍旧英姿勃发。”
许问转了个身,双手撑着栏杆,就坐到了木栏杆上,笑着唤道:“成知节。”
“怎么?”
许问挑眉问道:“你怎么能跟我弟弟说,你不认识我?”
成知节确实是这样说过,从前许观尘问过他几回,他都说不认得。
倒不是因为怕提起许问,会惹麻烦,不过是……
成知节似真似假地回道:“一个小太监,不敢与国公府攀交情。”
他不想说这个,许问也就不再问他,只道:“咱们第一回在宫门口见的时候,我戴着面具,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没有。”
“没有?你会骑着马在我后边跟了一会儿,又跑到前边去?”
“没有。”成知节只是摇头,“那时候小公爷犯病,急着去找玉清子老道长,确实不是看你。”
许问摸摸鼻尖:“好嘛。”
就这么在摘星台上,吹了一会儿风,许问忽然又唤他:“成知节。”
“又怎么?”
“再见之后,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说。”
“诶。”许问跳下栏杆,站在他面前,正经问道,“这些年来,你刮胡子是不是方便很多?”
成知节抿唇,深吸一口气,蓄力抬脚,踢他了一下:“我没有的,你也别想有。”
许问靠在栏杆边喘着粗气:“成知节,你好狠的心……”
……
及至天明,钟遥就从金陵过来复命,派去静虚观接玉清子与小道童小五的人也回来了。
“一网打尽,没有遗漏。就是——”钟遥转头看向许观尘,从袖中拿出一枝玉笔,“萧启让我把这个给你。”
这时候玉清子正给许观尘把脉,许观尘随手拿起玉笔,看了两眼,就交给身边的小道童,满不在乎道:“你师兄的遗物。”
钟遥又道:“他还让我问你,恨不恨他?”
“恨。”许观尘抿了抿唇,“不过,我过几日就忘记他了。”
钟遥放心地笑道:“那就好了,你什么时候回金陵去?我娘与你三妹妹都很担心你,”
小道童手中的玉笔轻轻一碰,就从中折断了,空气中浮散着淡淡的药香。玉清子闻了闻,心知那玉笔笔杆里是装过解药的,却也不再开口,专心给许观尘把脉。
……
雨季来的时候,金陵城死牢里的萧启没有熬到斩首的日子。死牢里的官员递了折子上来,萧贽看了一眼,就丢开了。
雨季来了,西陵国里便要忙着放牧养马。这些日子被端了几个炼武傀儡的地方,元策心中烦躁,回到大都,又听说父皇病重,目前是大皇子在侍疾。
他心中窝火,举兵入城,被大皇子抓个正着。老皇帝病愈,借由他领兵入都这件事,几个皇子把旧账都翻出来,与他好好算了算。
元策被几个兄弟拿捏得死死的,皇帝把他的兵权撤了,分散给几个兄弟。还没明白他们是从哪里拿到证据,梁国许问当上定国公府公爷的消息传到西陵。
元策仰天大笑,把之前几个负责把许问炼成武傀儡的傀儡师拉出去斩首,就算是早些年就去了的傀儡师,也被他拉出来鞭尸。
栖梧山行宫也下了大雨,许观尘带着飞扬与小五,把煦春殿的后边的院门关起来,让院子里蓄满雨水,挽起衣袖与裤脚,在水面上放纸船玩儿。
许观尘浑身湿漉漉的回到正殿,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水痕。
萧贽抬眼看他:“怎么又弄成这样?”
萧贽起身,拉着他去里边换衣裳。
“我曾经对老君发誓……”许观尘打了个喷嚏,“病好之后要天天玩儿的。”
许观尘换好了衣裳,拢着衣裳,坐在原本萧贽坐的位置边上。
案上三封折子,一封是金陵城死牢里发来,通报萧启的死讯的。
一封是西陵大都的细作发来的,通报元策的近况。
还有一封,还有一封是从雁北递来的,那里边夹着一张似是糊着墨迹的白纸。
许观尘仔细看了看,是戍守雁北的姑父钟将军递上来的。
之前钟遥参破了国公府丹书铁券里的金板上的秘密,萧贽派人去查探,查到了所谓的宝藏。
不是什么秘密军队,也不是金银财宝。
那张涂着“墨迹”的白纸气味很重。
不过是石脂水,一个蕴藏着石脂水的矿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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