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为着自己还能继续唱戏而开心,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虽然拘束,却也不算太糟。后来随着三位太太陆续给他小鞋穿,沈正宏听多了枕边风,对他的误解也就渐渐多了。
沈正宏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他,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他不似那些女子擅长迎合丈夫的喜好,又不会卖弄风情,偏偏这时候还知道了沈正宏只是拿他当亡妻的替身。
当时徐宴清并没有闹,毕竟他对沈正宏没有感情,他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他看着床边雪白无瑕的墙壁,心里的苦涩就再也藏不住了。
他用指甲一块块抠着墙,边抠边撕着嘴唇上干裂的死皮,直到手指甲扣断了,嘴唇上也血迹斑斑了才停下来。
他唱了小半辈子的戏,演了无数的角色去讨好看官们。本以为在谢幕后就可以做回自己,没想到最终换来的,不过是换个戏台子继续演别人的故事。
徐宴清仰起头,喝光了壶里最后一口酒。他摇晃着酒壶想要再倒出来一些,但什么都没有了。
他趴在桌上,神情呆滞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子,视线越来越朦胧。
耳畔总觉得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对他吹热气。他烦躁的挥了一把,喃喃道:“沈观澜!你好烦啊……”
没有人回答他。
他转头看去,哪里有什么沈观澜?就连骊儿都不在。
他失望的枕回手臂上,摸着左边肿起来的脸,哽咽道:“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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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骊儿正焦急的守在门外,忽然瞧见庭园对面的拱门内窜进来一个身影。那人连伞都没打,就这么从暴雨下一路跑了过来,直到她面前才摘掉眼镜,用湿透的袖子随便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又架在了鼻梁上。
“我不放心他和我爹单独相处,他怎么样了?”沈观澜虽是和骊儿说着话,脚下却不停。骊儿见他越过自己就要去推门,忙拦着他道:“二少爷,我们爷说了不让您再来了,您还是走吧!”
沈观澜脚下一顿,疑道:“他为什么不让我来了?”
骊儿苦着脸,表情也是委屈极了:“奴婢怎么知道您跟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奴婢只知道爷刚才也是浑身淋透了回来的。他被老爷打了耳光,还要喝酒,也不让奴婢伺候着。”
骊儿话刚说完就被沈观澜往旁边一推,而他空着的那只手则去推徐宴清的房门。
“二少爷!您不能……”骊儿没说完的话被关在了门外。沈观澜反手锁门,刚站稳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梅子酒香。
他转头看去,徐宴清穿着干净的寝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沈观澜快步上前,手刚伸过去就看到他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淌水,立刻把他扶了起来:“四妈?”
徐宴清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是听到这声叫唤,还是条件反射的想到了某个讨厌的人。
他浑身软绵绵的依在沈观澜怀里,嘴里骂着“沈观澜……你闭嘴……你来啦”之类的胡话。只是因为喝多了,他的语气一点恼意也没有,反而带着点沙哑的鼻音。听得沈观澜心疼不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他搂的更紧了。
想起骊儿说徐宴清被他爹打了耳光,沈观澜便打量起他的脸。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什么,他两边脸颊都红彤彤的,弯弯的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泪痕,让人忍不住想亲。但他左脸肿了起来,上面还有几道指印破坏了这副醉酒后的美景。
沈观澜眉一皱,刚抬起他的脸就见脖子上也有点血。
那本该是自己牙印的位置上多出了几道带血丝的指甲印。
沈观澜顿时明白了,又气又心疼,指尖都不敢触上那一块,只得将他先抱到床上,开门让骊儿进来。
“爷?!他怎么醉成这样啊?”骊儿一看到徐宴清就慌了,沈观澜让她找来干净的毛巾先给徐宴清擦头发,自己则冒雨跑回去拿药箱。等他再返回的时候,骊儿已经把徐宴清收拾妥当了。
“二少爷,您这身也湿透了,要不奴婢先给您拿件衣服换一下?”骊儿见沈观澜打开药箱,给徐宴清的脖子和脸做处理,不由得提醒道。
沈观澜浑身哪里都在淌水,他紧蹙着眉,全部注意力都在徐宴清的脖子上。好在徐宴清醉的睡过去了,没有乱动,他很快就处理好伤口,贴上了干净的棉纱布。又给徐宴清的脸做了冷敷处理,这才松了口气。
他收拾着药箱,对骊儿道:“这几天让他忌口,发物都别碰,脖子上的伤口也不能沾水。我会每晚来给他换药的,好好休息的话大概一周就没问题了。”
骊儿忙点头,沈观澜把药箱的锁扣扣上,发出“咔哒”的一声。骊儿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忽然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木质的药箱上。
“二少爷……”骊儿吓了一跳,惊慌的看着他。
沈观澜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头发乱七八糟,白衬衫和西裤都紧贴着皮肉,狼狈的像头落汤鸡,哪里还有半点风骚的少爷样。
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抬起头,眼里的怒火瞪得骊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你怎么能让他这副样子还一个人喝醉了?这要是发烧的话是很严重的!”沈观澜忍不住心底的怒火。骊儿从未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闻言更委屈了,往后退了一步就跪在了他面前。
“那您说我能怎么办?爷回来的时候看着都快哭了,他不让我伺候,他就想喝酒。我总不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他,总不能连我也去逼他啊!”
骊儿哽咽着抹了把眼睛,沈观澜示意她起来,转头看着徐宴清。
他脖子上那两块白纱布,像是从雪地上反射出的太阳光,刺的沈观澜闭上了眼:“他脖子上的伤是自己抓的?”
骊儿点了点头:“是,去见老爷之前抓的。奴婢不让,可爷说那种印子万一被老爷发现了就没活路了。”
沈观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没有说出过话来。
骊儿也沉默了许久,她一直打量着沈观澜,两只手指交缠在一起绞着。她有一个特别想问的问题,在徐宴清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了,可现在徐宴清醉了,沈观澜就在这。
骊儿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二少爷,奴婢想问您一个越矩的问题。”
沈观澜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带着明显的疲惫:“问吧。”
“四太太脖子上那两个印子,是您……弄,弄上去的吗?”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观澜,这个问题并不是身为下人的她可以过问的,但她不知道沈观澜对徐宴清到底是什么态度。那分明是老爷才能留的印子,怎么能……
沈观澜没有丝毫的犹豫:“是我弄的。我吻了他,还摸了他。”
第十九章
骊儿惊讶的捂住了嘴,她本想冲口而出斥责的话,但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沈观澜的脸上并没有登徒子该有的得意和猥琐,面对这么认真的二少爷,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哽咽着道:“二少爷……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呀!您是想害死四太太吗?”
沈观澜握住了徐宴清的手,将自己的掌心与那只柔软的掌心贴在了一起。他低着头,有一滴水珠悬在了刘海的末梢。
他看着徐宴清睡着的样子,忽然笑了:“你也觉得我会害死他?”
骊儿忙不迭道:“当然啊!他是您的四妈啊!”
沈观澜抬起头来,那滴水珠坠到了睫毛上,一路滑落到嘴边,像极了泪痕。
他又笑了。
镜片上的水汽早就干透了,骊儿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情绪。
他摩挲着徐宴清的指尖,缓缓道:“那你觉得他这样活着开心吗?”
骊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观澜又道:“我和我爹不同,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不想看他每天都这么熬着,受那些没意义的罪。我只想看到他开开心心的,难道这也错了吗?”
沈观澜的样子让骊儿再说不出一句谴责的话来。
她不懂,她自己都只是个半大的姑娘,所有关于感情的悲欢离合,她都是从徐宴清扮演的那些角色中看到的。
每回徐宴清沉浸在角色中无法自拔时,她也会难受极了。不止是为戏本里那些无法圆满的故事而难过,更是为了徐宴清难过。
在她心里,徐宴清是“哥哥”。虽然她从没有把这份期望说出口,可她守着徐宴清,就像守着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样。
她既害怕现在的日子会把徐宴清活下去的欲望消磨殆尽,又害怕任何一种方式的解脱会带来更难以承受的结果。
所以,当她察觉到沈观澜可能对徐宴清有那种心思时,她真的是又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可在沈观澜真的承认后,她又希望这一切只是开玩笑,而不是真的。
骊儿那张伶俐的嘴在这一刻紧紧抿着,她焦灼的看着沈观澜。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二少爷看着是那么的难过。虽然他没有哭,还在笑。可骊儿自小便看多了戏,她能读懂沈观澜的真实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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