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是旧疾,大小姐也当心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秦韵扯了扯嘴角,接过花儿手里温热的参汤,又进了房间。
大夫正在给秦简扎针,见秦韵端着参汤进来,让了位子,可参汤喂进嘴里又顺着嘴角滑了下来,秦简处于无意识状态,根本就喝不进去这续命的参汤。
“爹,你喝一点,就喝一点。”秦韵急的眼眶通红,泪主子噙在眼里,却又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韵儿熬了好长时间,爹你就喝一点吧。”
旁边的大夫见状,叹了声气上前说道:“他意识昏迷,喉关紧锁,这样是没有用的。”说罢,卡着秦简下颚一使劲儿撬开了他的嘴,对秦韵说道:“快点。”
喝进去的鸡汤,很快又都吐了出来,秦韵拿着手帕反复的擦拭,一次次喂一次次的吐,直到最后一旁的大夫看不下去将碗给她拿了过来,秦韵才抬头看着他问道:“我爹什么时候会醒?”
大夫叹了声气:“快了吧。”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透彻,他不忍心道出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病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他撑不住就是撑不住了,这漫漫人生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爹你快点醒过来吧。”秦韵无知无觉的握住秦简的手:“你不在身边,韵儿害怕。”
那一夜对秦韵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她在秦简的病床前坐了一夜,没过一会儿就要小心的试试秦简的呼吸,生怕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秦简就那么睡过去再越不回醒过来,只有摸到他还跳动的脉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被惊的一跳,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秦简,生怕秦简有点意外,确认他还是在昏睡,并无异样之后,秦韵才会稍稍的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盼着秦简能快点睁开眼睛。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秦韵拿了温热的手巾给秦简擦脸,擦完了脸又开始擦手,擦着擦着就听见秦简虚弱的声音在喊她:“韵儿。”
听见声音,秦韵一慌,急忙去推醒在一边打盹的大夫:“我爹,我爹醒了,醒了!大夫你快看看,快点!”又一阵风似的跑去看秦简,确认秦简是真的醒了之后又赶紧跑到门外,对在外面煎药熬汤的花儿说道:“快快快,把药还有参汤给我,我爹醒了。”
房间里,大夫看着秦简的面色,又把了把脉,看了看秦简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叹了口气:“有什么话,都快些跟她说说吧。丫头等了你一晚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这是明显的回光返照,这人不过是一口气在吊着,等那口气散了,人也就差不多到时候了,不管在人世间还有多少的遗憾,多少未了的情结都只能放下。
花儿一愣,接着就是一喜,赶紧端着碗跟着秦韵一道回了房间。
秦简见秦韵慌慌张张的端着碗参汤,不想让她难受,也就笑着由着秦韵一口一口的把那碗参汤喝了个干净,见秦韵还要再喂药,伸手拒绝了。
“才喝完参汤,药先等一会儿再喝,让爹空空肚子消化消化。”
秦韵端着药碗觉得也有道理,便把药碗又给了花儿,让去温着,自己又忙着要去给秦简准备吃的,秦简摇头拉着她:“别忙,爹这会儿还吃不进去。就想跟你说会儿话。”
“爹,有什么话,病养好了,我们慢慢说。”秦韵有些哽咽,那一晚上的担心受怕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秦简虚弱的说道:“让韵儿担惊受怕了。我只是梦到了你娘,她还是那般的美好,梦里太美我不愿意醒过来。韵儿,我要去见你娘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藏起来,好好的藏起来。”
“爹别说胡话。”秦韵嗓音沙哑:“爹不要韵儿了吗?大夫在这儿呢,都是小毛病,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爹的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有德了。”秦韵笑道:“要不是看着韵儿孤身一人,我也撑不到现在。记住,等我去了之后,你就跟着子衿,子衿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她会带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她会替我护你周全。知道吗?”
“我不要她护着,我要爹护着。”秦韵跪在床榻下,拉住秦简的手:“爹不能不管韵儿,万一她欺负我怎么办?韵儿还指望着爹给我撑腰,爹哪儿也不能去,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傻孩子。”秦简想伸手摸摸秦韵的发丝:“你长大了,以后会有别人给你撑腰,护你周全,爹该去护着你娘了。她一个人,我怕她再被人欺负,希望我没有辜负她的托付,希望她能等等我。”
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秦韵的发丝便重重的落了下来,那双污浊的眼睛彻底的失去了光彩合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爹!”秦韵拉着秦简无力的手臂,想叫醒他,可无论她如何用力的嘶吼喊叫,床上的人都毫无反应,一旁的大夫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过来拉住秦韵,不让她太过失控,却被秦韵反手一把狠命的推了出去,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秦韵拉扯着床上的人像是要把他喊醒,叹了声气打开门出去,对外面守着的人说道:“大当家已经过世,不过,大小姐情绪失控不肯面对……”
他还没说完,就见秦韵反手拉开门,将花儿温在炉子上的药碗端了进去,那药碗一直都在火上,她却感觉不到灼热的温度,直接用手端着药碗又回了房间,花儿见状,连忙跟了进去,一旁的大夫叹了声气,继续说道:“照大当家吩咐的,准备后事吧。”
房间里,秦韵一勺又一勺的给秦简喂着药,汤汁洒出来她就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擦完再接着喂,端着药碗的五根手指头被烫出了水泡,一旁的花儿心疼,可又不敢当着秦韵的面哭,只能背过身小心的擦眼泪,擦完了眼泪才拽住秦韵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大小姐,我来喂吧。”
秦韵不肯把药碗给她,花儿看着已经见底的药碗,一狠心给她夺了过来,没了药碗的秦韵要去夺回来,拉扯之下,那碗就摔碎在了地上,一片片碎裂开的瓷片上还沾了药渣,秦韵一慌,赶紧蹲下来要去捡,锋利的瓷片触手的瞬间就将她的手划破,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流,花儿见状,赶紧去拉秦韵,不让她再碰,可秦韵此刻已经是六亲不认,花儿哪儿能拉的住她,两三下就被秦韵推翻了,看着大小姐如此魔怔一般的样子,花儿坐在地上终于哭了起来。
大当家死了,让大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秦韵无知无觉的捡着地上的瓷片,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知道那药碗是她爹的药,要赶快捡起来,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颈间一痛,秦韵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打晕了过去,花儿急忙过去扶住秦韵,不教她跌倒在地上,才抬头问动手的人:“五叔,大小姐没事儿吧?”
“没事儿,一时受不住,带她回去休息,大当家这边的事儿我会带人处理好的。”被唤做五叔的人应了一声。
花儿知道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与秦韵一道回了小楼,看着昏迷的秦韵,生怕她再出点闪失。
而山下的那一夜也并不好过,连砚原本正在假寐,就听见驿站有动静,她按住了自己的佩剑,戳开窗户就看见几个黑衣人跃进了驿站,连砚暗自咬紧了牙关,知道不妙,握紧剑鞘,闪身藏在了暗处,果然不大会儿,窗户就被人戳开,吹了点白色的烟雾,连砚看的清楚,知道大概是迷烟之类的东西,直接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就见窗外的人劈开窗户的锁,直接跳了进来,直奔她床铺的位子而去,手里的刀不带分毫犹豫的冲着被子就砍了下去,砍了几刀之后才察觉不对,掀开被子里面只有连砚方才起身时随便扔进去的枕头,几个人面面相觑,连砚才缓缓的将剑鞘拔出来,银光闪过引起了几个黑衣人的注意。
“你们是在找我?”连砚也没有躲闪,就那么扔了剑鞘,落落大方的站在门口,手上的剑比划了一下才淡淡的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黑衣人似乎是没料到她能这么的淡然,当下几个人一对眼色,便朝连砚攻了过来,连砚反手将剑一横,斜斜的扫过去,脚下步子快速的移动,与那一伙人缠斗了起来,她使剑习惯快进快出,再加上动作灵敏迅速,不过几招下来便将这几个人的水平摸的差不多,提剑虚晃一下,抬手就刺穿了从左翼攻来那人的手腕,刀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只听外面还有人说道:“什么情况?”
连砚心知不妙,来的并非只有她房间里的这几个人,外面怕是还有,当下便凝神提剑横扫,带了几分狠辣,手腕翻转一剑刺穿了身后想要偷袭之人,剑出来的瞬间,有血喷溅而出,那几个人似乎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这么狠,便有些踌躇,连砚的剑滴着血,看着那几个人轻嗤道:“这点儿本事也是出来混的,怕是有点丢人吧?”
她话音才落,门便被人一脚踢破,紧接着又进来三四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同样的大刀,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便朝连砚攻了过来,连砚提剑以一对打,能明显感觉到后来进来的几个人功夫要比之前那几个强上不少,当下决定不再恋战,手上的剑挽了个剑花假意进攻,脚下的步子一转,朝着门外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