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砚也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拿到了小石头的证词, 看着手上的红色指印,有些感叹, 她还从没干过审案的活儿, 没想到这么简单,她把京都里那些听过的审案的手法什么威胁恐吓软硬皆施的想了一遍,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
不禁有些失落。
将手上的供词收好, 连砚才一把将小石头拽出来,打开门扔开了在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夏青山, 夏青山朝连砚点了点头, 不顾小石头惊讶愕然不甘心的表情, 将人交给手下带走了。
秦韵站在夏青山身边,看着小石头挣扎着嚷嚷,疑惑的看了连砚一眼:“他以为你要带走他?”
连砚点了点头:“不算吧,他以为我拿了供词会按律法处置他,还等着欧阳陆去救。”
“没想到, 你根本就没这个想法。”秦韵接道:“混账东西未免也想的太简单了!敢背叛我爹,背叛掩翠山,真当自己还能妥善的离开?想的美!”
连砚说道:“本就是你们山寨里的事,自然也该交给你们自己来处理,我搜集欧阳陆的罪证,虽然他也勉强能算上一个人证,但也不差他一个。”
言罢,又看着夏青山,虚手把两人往里让了让,落座之后主动给夏青山倒了杯茶:“让夏先生笑话了,我以茶代酒给夏先生赔个罪,万望夏先生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连砚端着茶杯,递到夏青山的眼前,一饮而尽,夏青山笑了笑,接过茶杯也爽快的喝了:“连、将军不必客气,将军做的很对,倒是青山该谢你才对。”
“夏先生叫我子衿便好,此番是子衿放肆了。”连砚客气的说道。
看着俩人打哑谜,秦韵一脸的茫然。下意识的看向连砚,寻求着答案,一旁端着茶杯的夏青山见秦韵这模样,有些欣慰,大当家当日的决定果然不错,这个连砚确实是值得信赖的人。
见秦韵还是一脸的茫然,连砚忙解释道:”你还记得当日我发现秦大当家药中被下毒之事吗?”
秦韵点头,又看像夏青山才后知后觉的说道:“对不起夏叔叔,我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夏青山颇为欣慰的摸着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说道:“韵儿做的很对,当时的情况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安全。”
“可其实,夏先生跟秦大当家早就知道小石头有异心了吧?”连砚继续说道:“我审问小石头的时候,他告诉我说,整个掩翠山都是秦大当家的旧部,那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山中人心涣散之类的说法,所谓的叛徒不过只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眼就看出来了,甚至,在小石头有异动的时候,夏先生便已经派人去监视他了,韵儿见到那些频繁在厨房出入的叔叔婶婶,想必也是夏先生安排的?可怜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其实所有的一切,你与秦大当家都看在眼里。我说的对不对?”
夏青山颇为赞许的点头:“不错。小石头跟欧阳陆有接触,我跟大当家确实早就知情,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他,也是想借他给欧阳陆传些假消息罢了。”
“宝藏之类的消息?”秦韵眨眼问道:“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宝藏之类的消息?所以小石头的事儿,夏叔叔早就知道了?还有关小姐,也是他传出去的?”
“关小姐的事,是意外。”夏青山叹了口气:“当日人死在山上,我本想借小石头之手引出真凶,只是没想到真凶竟然会是欧阳陆!”
“那秦大当家应该也没有中毒了?”连砚不解的问道:“可我见他脸色一日比一日差,不似装出来的。”如果说,小石头的事,秦大当家早就知情,那又是为何?”
“不是的。”夏青山叹了口气:“是我们大意了,并没有料想到他会有胆子下毒,他也没那个胆子,谁料欧阳陆等不及会着急下手,以至于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当家早年受过伤,一直未愈,此番更是雪上加霜,才会缠绵病榻,也正是因此,才需要子衿你的助手。”
秦韵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山寨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想必也是为了迷惑欧阳陆才故意放出来的,只是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她起身,看着夏青山,一字一句的问道:“小石头说,我不是我爹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究竟是什么人?我又是谁的女儿,夏叔叔,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如果这个山寨所有人都知道实情,那我也应该知道实情。”
看着秦韵咄咄逼问的眼神,连砚也望向了夏青山,不只是秦韵,她也想知道答案:“是否与我家有关?那半枚玉佩究竟是什么来路?”
夏青山有些为难,踌躇了半天才说道:“不是我瞒着你们,而是我知道的并不多。不只是我,山寨里的人也都不知道韵儿的身世。”
“什么意思?”秦韵皱眉:“我、真的不是我爹的女儿!”
“大当家到沧澜的时候,抱着娃娃大的你,我问过,无人知道这娃娃究竟是来历。”夏青山叹了口气:“大当家孑然一身,离开京都之时却带着一个孩子,众人如何能不猜疑?可猜疑归猜疑,这事儿被大当家一力压下,不许旁人多说一句,更不许胡乱非议。从那以后,你便是他的女儿!按理说这事儿是被压下了,可总有偶尔不经意间提起的时候,大家伙儿心里的疑惑,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再加上时间长了,也就没了太多的顾忌,山中本就没有外人,口无遮拦的时候也是常有的。”
“秦大当家便不管吗?”连砚皱着眉头,若按正常的想法,秦简是绝对不会让这种言论再流传出来,可照夏青山的说法,除了刚开始的严令不许多言之外,秦简似乎没有别的命令了。
若要存心瞒着,便该一瞒到底才对,秦简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提醒过大当家,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夏青山看着秦韵,眼里有不舍闪过:“大当家只叮嘱,在大小姐成年之前绝不许教她发现,若是成年以后便随缘。”
“什么叫随缘?”秦韵气息不接,想弯起嘴角笑一笑可又笑不出来,最后瘪了瘪嘴说道:“我去问他!”
话音才落,秦韵推开门就跑了。连砚在后喊着去追,却被夏青山拉住了:“子衿,大当家早就预见了这一天,让韵儿去,大当家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解释什么?”连砚抬眼望着夏青山:“不管韵儿是不是秦大当家的亲女,他们之间的情义不会有丝毫的变化,韵儿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我,想陪在她身边。”
说完就抛下夏青山追着秦韵就跑出去了。
秦简因为挂心小石头的事一直都勉强撑着精神头,等着夏青山的消息,可等了半天,没等到夏青山却眼睛通红的秦韵给等来了。
“韵儿这是怎的了?”秦简看着委屈的脸上挂着斑驳泪痕的秦韵,撑着身子,招呼她过来:“别哭,小石头的事儿爹都知道了,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必要为他伤心。”
秦简不疑有他,只当秦韵是为小石头的事伤心难过,毕竟他们也算是一同长大,是秦韵贫乏的同年人里特殊的存在,只是人心难料,他却背叛了掩翠山。秦简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就怕秦韵会受不了这种背叛,没想到还是受不了。
听着秦简的话,秦韵压抑了的满腔情绪忽然就失去了控制的能力,扑进秦简怀里失声痛哭。
秦简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只得软声安慰,谁知她越安慰,秦韵哭的越厉害,最后几近歇斯底里一般的嘶吼,像个小豹子一般,嗓音沙哑,孤独无依。
连砚守在原本门口,听到里面秦韵的哭声,失手就将门推开了,看着里面秦韵扑在秦简的怀里哭的直抽泣,心口处弥漫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疼,她扶住门框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指甲生生折断在门框之上,连砚却是丝毫未觉。
秦简看着连砚进来,拍了拍秦韵的后背:“快别哭了,你瞧,当心夫子笑话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搂着爹哭?好了好了,不哭了。”
秦韵抽抽噎噎的抬头,看着秦简好半天才说道:“小石头跟我说,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秦简动作一僵,下意识的看了连砚一眼,连砚皱眉上前,默默的站在秦韵身后,无声的给她支撑。
“夏叔叔说,山上大家都知道,爹只瞒着我。”秦韵抬头脸上挂着未干的泪:“还说,十八岁之前,绝不叫我知道,十八岁以后,就随缘。什么叫随缘?爹是不是觉得韵儿长大了,就不需要爹了?”
秦简没想到秦韵会在这时候知道这件事,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说。他抚摸着秦韵的头顶,又看了连砚一眼,连砚无视他的眼神,丝毫未动,好像空气一样,但坚定的站在那里。
秦简觉得喉头有丝丝的甜腥味,想强压下,却愈演愈烈,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秦韵一慌,忙起身去给秦简端水润喉,她才站起来,秦简就将捂着嘴的手放了下来,神色淡定的擦了擦嘴角。
那掌心的一抹红色没有逃过连砚的眼睛,她一惊,就见秦简朝她摇了摇头,连砚再回头就看秦韵,见她动作匆忙的拎着水壶倒水,急忙从身上掏出一块手绢递给了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