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甩下这句话,便摆摆袖子走了。
他走出亭子,不远的杏儿赶紧凑了过来问是不是世子说喜欢他,他否认了。
杏儿一脸不信的样子,还说着世子是多么多么爱长相清秀的人,她早有警觉,不会让他落入世子的魔掌。
他只管随和地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在秋水亭待的时间不长,杏儿最后还是想去落月阁看看她哥哥的“进展”,而且还想参加那造势已久的“牵丝”。
落月阁的人,意料之中的多。
同杏儿一道进去,她自然跑到了“织女处”,也就是女方的牵丝处;他自然只当是陪着她。
不想一堆小姑娘涌了过来,冲散了他们。
忽地一个小姑娘摔了下来,手中的丝落了地,还很快要溜走的样子。
“我的丝!”小姑娘哭得十分伤心。
他便赶紧牵起了那根红丝,本来要给那小姑娘,却不想一个男孩冲了过来,已经把摔倒的小姑娘背在了背上,道:“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人这么多也不怕走丢!”
“哼,肯定是我牵到了其他的小哥哥你会吃醋!”那小姑娘早就止了泣,有些不服气地朝背她的男孩说。
那男孩不说话,但脸也红了些。
那男孩只将女孩背得稳了些,便走了。
顺着人群的推攘,霍风也只能拉根红线朝另一边“牛郎处”走。
然后另一方的人竟然就是司徒衡南。
最终他也只是平静地笑笑说:“看来是我们这方弄错了。”
其实他在想,原来缘分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司徒衡南问他,觉得沈容如何,他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也未曾想过后面的事情。
大概最迟及冠时,他就会离开了。
又或者,可以去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因着那少年的问题,倒让他想了想所谓的未来的事情。
他也注意到那天,司徒衡南偷偷跑出了府,不知道去哪里了。
所以他晚上并没有睡得太好,浅睡一会儿便又醒了。
他一个人出了寝卧,望向了头顶的一片如水夜色。
忽然不远处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便提了盏油灯,慢慢走了过去。
不过,似乎是些虫子弄出的声音。
这阵窸窣过了,外墙边似乎有着什么动静,于是他提着灯,朝有声音的那处走去——
然后看到了翻过了墙的司徒衡南。
他便问他去了哪里。
不过一闻便知道司徒衡南出去喝酒了。
可是为什么会喝得这么多呢?
司徒衡南重重地倒了下来。
渗着浓重酒气的一个最初的吻,是那么猝不及防。
2 父亲的噩耗传来,打破了平静的日子。
那时他和司徒衡南正在下着棋。
司徒衡南连输了三局,抓抓脑袋说要换种下棋的规则。
他本来刚好答应了,司徒将军却出现在廊亭边,说:“子新,随我来。”
归乡奔丧,司徒衡南却说要随他一道去。
他其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但是更不愿拒绝。
那少年年少,偷偷在吻,而他也不愿撞破什么,更愿沉醉在一个梦里。
后来北方的消息传来,他知道那少年的梦想便是让那方土地归顺中原。
他知道,那少年该回去,娶妻生子。 他知道那少年醉得厉害,说的话却又似真心。
可他始终不能让那少年太任性,让自己太任性。
于是就此匆匆别过。
在他而后的梦里,那少年始终明朗着笑容,说着“我心悦你”。
后来西南发生了一场□□。
□□的起因只是一场夷族男子同其他居民的争执,而后却上升为了两族的矛盾。
在争执尚未激化时,将军夫人来到了西南,令他有些诧异。
夫人寻到了他,依然是温和的笑容,但提及了司徒衡南的现状,面容便是深深的忧虑。
那少年跪在将军府的中院,对司徒将军说不愿娶沈小姐,此生只认定霍风一人。
夫人开导一番也收效甚微,最终便来西南寻到了他。
“衡儿是个重情之人,特别固执。我也怕他错判真心。”将军夫人略叹了叹,“从今往后,你......”
“我不会耽误公子的。”
他望着暴雨将至的黑压压的乌云天,如是承诺。
五年的时光恍若流水,道长则长,言短也短。
但是偶然间也觉得,仿佛之前在将军府的日子是上辈子的事情。
但他还是披星戴月,最后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那个人。
念及承诺,还是别扭了那么久。
回想起来,其实那么长的时间里,迟钝些的人是他才对。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晚。
从今往后,那个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番外3 江南行
1 司徒衡南觉得,眼前如豆子一般上蹿下跳的侄子司徒沐阳也许是他的一场灾难。
一对龙凤侄子,司徒沐阳和司徒恬,沐阳好动,恬儿比较安静。
而这个小侄子是格外喜欢待在舅舅身边,索性就赖在了这里一月了。
半个时辰内司徒衡南至少能够听见十道叫喊。
“舅舅!舅舅!”小沐阳画了幅画,急忙拿给他看。
“嗯?”司徒衡南看到那张纸上的鬼画符,辨认了一下才看到好像是有三个人形,人形头顶的是白云,脚踩的是青草,手握的是风筝。
“这是舅舅,这是子新叔叔,这是我。”小沐阳一本正经地指着三个人形一一解释起来。
这遭过去,不一会儿就又听到小沐阳的叫喊:“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司徒衡南一下子觉得这几声舅舅有力无比,直戳到了太阳穴里去。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头。
一两日也罢,但过了一月,司徒衡南睡觉时都能够幻听到无数声“舅舅”。
沐阳快三岁了,真是好动无比的年纪。整日里精力都很充沛,依照将军夫人的话来说,活像同样年纪里更胜一等的司徒衡南。
“沐阳有些吵。”司徒衡南靠近霍风,拂起他的一缕长发,“幸好只是这段时间,要是一直带着,怕是要折腾不少。”
“的确格外黏你。”霍风浅扬了嘴角。
说来,沐阳午睡时总是喜欢靠着霍风睡,而且只要在霍风身边,沐阳才会老实巴交地安安静静一会儿。
思及此司徒衡南倒自己笑了笑,于是朝霍风探过去一个吻,顺手熄了旁边的灯。
不想此时又有幽幽的一声:“舅舅……”
司徒衡南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不小心撞到了灯盏。
只见小沐阳一手拖着个小枕头,一手揉着眼睛,困兮兮地说:“……舅舅,我房间里有蟑螂。”
司徒衡南心中松了一口气。
于是沐阳便和他们一道睡了。
但不知怎么地,沐阳躺下来反倒是精神了些,于是司徒衡南只好讲些故事哄哄小侄子。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
沐阳很嫌弃,于是抓着霍风的袖子说:“子新叔叔,故事。”
“沐阳想听什么样的故事?”霍风轻声问。
沐阳转了转眼珠子,说:“想听妖怪的。”
霍风轻笑了一声,说:“好。”
司徒衡南触触小侄子的脸说:“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
沐阳吐吐小舌头,于是又拉了拉霍风的袖子说:“子新叔叔快讲快讲。”
霍风略微一细想,便说:“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普通的马却长着白身子和黑尾巴,一只角,老虎的牙齿和爪子,发出的声音如同击鼓的响声……”
霍风讲了几个山海经异兽的故事,沐阳听得精神得很,连珠带炮似地问了一串问题,好大夜了才睡着了,一睡就睡熟了。
几日过后,宸御下了道旨,说是让他们去江南一趟体察民情,顺便拜访那里的宋知府。
司徒衡南这才想起,那位宋知府似乎曾经是大皇子的伴读,只是时隔多年,他对此人的名字有印象,其他的什么却不大深刻了。
算来大殿下和霍令在皇城变乱之后,重归西北之地也有许久了。
不日,司徒衡南便将沐阳送回陈府,同霍风动身去江南。
2 司徒衡南同霍风行了几月弯弯绕绕的路,终于到了江南。
他们租了艘船,行到了城区的中心,靠岸登上了一处码头。码头处人声鼎沸,上下来往之人不断。
修整一夜后,他们便去造访了宋知府,替当今圣上慰问了几句,随意侃了侃近两三年朝中的事,随即便向宋知府告了辞,自由出游了。
名义上,这是替当今圣上体察民情,实则是到此畅快一游。
司徒衡南也明白了宸御的一番良苦用心,心里头有几分感激。这么久以来,也是该出来瞧瞧。
此时他们行舟至了最繁华的一处地方,便临时靠着岸,准备在周遭闲逛一趟。
无数条小船行过,船头偶有些娇俏的姑娘用着本地话唱着歌,调子欢快,顺着水波,唱进了好多人的心里。
等到夜色浓了些,河水两边儿的小店便都亮了起来。一片灯笼盈盈发亮,点缀着江南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