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了,每当他笑起,虚伪的笑已堆满了脸,令人生厌,将其美感全副湮灭。
哗众取宠。
容陌冷哼一声,随即扬起灿烂的笑,从门口一路飞奔,扑到容曙怀中,情真意切的喊了一声:“父皇。”
墨秋凉讶异于他变脸之快,叹为观止的跟着侍候的宫女,坐在容陌的上席。
林生黎搀扶着墨轩来到他的席位上,小心翼翼的领着他坐下,满意的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
宫中并无女眷,亲王也未娶妻。所以宫中的筵席多半是交给内务府准备,倒不如说是他全权负责了。
现在,林公公满意的环顾全场。嗯,除了坐在首席的那人,一切都很完美。
林生黎本是为了七王爷才准备的宴席,最后却成了向他国炫耀的礼宴了。倒不知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老喜欢那个开场的小太监了,恭喜林晓夜出场。(不是)
☆、兰谷(拾壹)
“感谢各位特地前来庆贺吾儿的生辰,望各位在此体验到宾至如归之感。”容曙大手一挥,热烈的堆积着脸上的笑意,近乎市侩地将容陌推了出来。
容陌不适地眨了眨眼,近乎扭曲的面容又在一瞬间重铸,变为一个羞涩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初经世事的少年,在面对那么多生人时,应有的反应。
足以让人在刹那间留下纯良的好印象,软弱可欺,毫无攻击力的模样。
“他倒是反应得快。”付渝不禁感慨一句,也不知是褒是贬。
他的声音不大,却正巧能让墨秋凉听到这句话。
墨秋凉不禁失笑,暗叹道:确实是反应的快,那一瞬间露出的微笑,即使他人明知是虚假的,却不会令人生厌,更会让来者称赞他的机敏,足以感叹“祉国后继有人”。
“多谢祉帝的招待。这几日,本太子在此的确是倍感温暖,宾至如归的温暖。祉国人民确实太热情了,倒是令本太子有点吃不消了,甚至还有几分愧疚。毕竟,我拐走了他们最美的公主。”
付渝半开玩笑的开场白,瞬间逗乐了所有宾客,他假装不解地看了看哄笑的众人,无奈的张开手,耸肩。
付渝又接着说道:“前几日,本太子到驿站旁的一家酒楼享用午膳时,掌柜一听是阙国的客人,就免了本太子的费用,并且十分热情的介绍祉国的特色菜与美景,还说:‘难得人家远道而来,可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祉国没有礼数。’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段趣事,偏偏没有半分令人感到恭维的成分,仅是满满的诚意,无法掩盖。
付渝又话锋一转:“为了感谢祉国的好客,及名不虚传的皇家园林:华清园,本太子特意将命人耗费三年,这才寻来的一份大礼,送予太子殿下,还望祉国会喜欢这份心意。”
付渝拍了拍手,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阙国侍卫听到指令,就抬着一个木箱,走进殿中。
四个阙国侍卫将木箱放下,其中一人打开木箱,又掀开一层薄薄的纱巾。之后,就在一旁束手站立。
在掀开的那一瞬间,墨秋凉忍不住一惊,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副描述,告知给墨轩听:“皇兄······”
周围的宾客先是一惊,后才开始窃窃私语:“这是栖止吧?”
不了解的人急忙问道:“什么是栖止?很重要的东西吗?不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吗?”
那人赶紧捂住他的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无人听见那番话,才拍着胸脯,庆幸道:“这栖止可是祉国的至宝,三年前就失踪了。据说是七王爷的太傅偷走的,谁知道,今天,竟被阙国的人找到了。要说它多贵重,那可是抵得上祉国的一国哟。”
听毕墨秋凉的话,墨轩忍不住眯眼,有转瞬归为淡然的面无表情。他的礼物的确是一份大礼,只是对他而言并非好礼。
木箱中放置着一个软垫,垫上躺着一把通身漆黑,鎏金泛彩的剑鞘。
容陌看得十分清楚,那剑鞘上用十分隐晦的篆书刻着二字:“栖止”,祉国的传世之剑,三年前失传时,曾在祉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今日,他与付渝特意安排的一出重磅好戏,终于上演。献予他的好礼,他既愿以此剑换取他的性命,那他又未尝不可将它重新归还。
容曙呼吸一凝,从座位上站起,近乎野兽般向前一扑,无法掩饰的狂热,浮现在那张脸上。
容曙快步走到殿中央,倾身欲将栖止从垫上拿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欣喜。
“诶,祉帝,如果本太子没记错,这是阙国向太子殿下赠送的生辰贺礼吧。按本太子对祉国风俗的了解,不应该是太子殿下才有资格启封吗?”
付渝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透着几分冷意,特意压重了“资格”二字。
“自然,”容曙起身,似乎在一瞬间惊醒一般,眼神恢复了清明,转头,对容陌笑道:“陌儿,上来吧。毕竟是给你的生辰贺礼。”
容陌并未听话的上前,而是在原地停驻,神色复杂的看着饶有兴致的墨轩,难掩失望的叹了口气,又走上前,拿起剑,握着剑柄,装模作样地作势一拔。果然,没用。
付渝按照早已商量好的剧本,跟背书似的念着台词:“各剑都有自己的脾性,一旦认主,至死不渝,只效忠于一人;就是换主,也非得是主人指定之人。就是不知,祉国先帝在临死前,曾将此剑传承于谁人了。”
容曙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栖止的真主是谁,他当然知晓。先皇也根本不曾将“栖止”传承于他,至始至终,栖止就是属于他的。即使,承认这点,令人很不甘心。
容曙咬咬牙,又继续用痴迷的目光注视着栖止。
其实根本就不像外界所传说那般,栖止本就不属于祉国的任何人。换句话说,冶丹当初锻铸此剑,就只是为了祉国的高祖。
祉国先祖容祈溘然长逝后,栖止本该与他一同在棺木中长眠。但却因为祉国后祖的贪念,而强制留下了栖止,
所以,栖止本就是无主之物,在场的任何人根本就没有拔出栖止的可能性。
当年墨轩的佩剑确实是栖止,但他也从未拔出过剑。外界盛传七王爷剑舞惊鸿,但他所用的剑也不过是普通的铁剑罢了。
说到底,只是欺骗人们不知栖止的深意罢了。
栖止,栖止,栖于他乡,止于自身。
止于自身贪念的人才可拥有他,他们哪个还有这个资格?
虽心有不甘,但容曙的确不愿让祉国至宝,流落他乡。
今日若是无人可将栖止唤出,那他便是硬夺,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将栖止领回祉国。
毕竟,栖止是皇权的象征,同时也是祉国人民的精神支柱。更何况,栖止的来历是皇家的龌龉,怎可让他国发现,以动摇祉国的皇权?
三年前,栖止失传后,就曾有几路藩王叛乱。若是栖止不曾寻回,人心不稳,祉国的历代江山就难以再延续。这才是栖止所代表的含义。
当年历代高祖打下的江山,绝不可能在他这里断绝。
容曙抬起手,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唤道:“七皇弟,你且上来吧,这把‘栖止’怕是只认你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本书最大伏笔的栖止写了出来,特别开心。
☆、兰谷(拾贰)
林生黎仍是扶着墨轩起身,又领着他走到木箱面前。
墨轩摸索的蹲下,不稳的拿起栖止的剑鞘,端在手中,无奈一笑,手抚上剑鞘,温柔的抚摸着,就像是在和好久不见的朋友打招呼。
墨轩何尝不曾尝试过唤醒栖止,但实在是不可能。
太傅教导他时,也不曾教过他,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只是告诉他:“不必太执着于此,他就是无主之物。你又何必一定要为了不切实际,也不想要的皇位,强逼着自己得到他的传承。潇洒自由,又有何错?”
当年的他不懂,现在的他也只称得上“似懂非懂”。只是,那执念早已随着不再拥有的光明而消逝。就是不成功,那又有何妨?
墨轩摇摇头,抹了一切的念想,将半生修为凝聚在左手上,就轻巧的握着剑柄,向外用力。竟不想,剑身就这般轻易地滑出剑鞘。甚至因用力过猛,而滑落在地。
锋利的剑芒蹭过手腕,随即出现一道不大的划痕,鲜红的血珠不断渗出伤口,迅速渗透了雪白的衣袖,染成了妖冶的红色。
偏偏那人还不自知,就那般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子卿|皇兄!”容陌本是自得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行云流水地握柄,拔剑,却在一瞬间瞥见他血红的衣袖。血珠顺着白皙的手臂,落到地上,一滴一滴,很快在丝绸铺着的地板上扩散成一堆黑紫的花纹。
容陌不免失声叫出“子卿”,他平日里只敢唤他“七王爷”,只会在心中一遍遍的念着“子卿”。这样,就足够温暖了。
容陌快步跑上前,扶着他的手,查看伤势,又很快沉下脸,对身旁心急如焚,又不敢表示的林生黎吼道:“还不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