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邻,”温珩轻叹了一声,“我好怕,怕我无法担得起这万民,甚至有一天,连你也……”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殿下要怎么做?”归雁徊忽然问。
温珩想了许久,“我不知道若邻,我不知道。我不要有那一天,也不许有那一天。”
归雁徊笑了笑,拉住了温珩的手不再说话。
可是殿下,总会有那一天的,总会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身受和硕部族之命,总会有一天,你会在天下万民和微不足道的我之间选择的。
温珩那一夜睡得很不安生,也幸亏如此,他才没错过早上那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喧闹。
“把这些反民抓起来!”温珩刚一来,就听到徐知县的低吼。
“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抓我们!”几个村民高喊。
“什么都没做?”徐知县厉声道:“围堵官府一天一夜,你们不是反民是什么?”
说着徐知县便下令去把几个带头的人抓起来。
听到徐知县的命令,几个官兵拿着铁链就奔了过去,良县的村民本也没有反心,被这样一捆根本抵挡不住,他们被铁链套着,旁边的村民便哭喊了起来。
“住手!”
徐知县一回身,便见到了温珩。
温珩却不理会徐知县,对那几个拿人的官兵说:“你们是谁的兵?”
徐知县赶紧道:“是元将军的兵,也就是王爷舅舅的兵。”
“什么舅舅不舅舅,这里没有舅舅。”温珩道:“西南战事如此紧张,你们还在这里绑村民?”
“回王爷,他们不是村民,是反民。”徐知县说。
“是不是反民要按律令论,至于你们,跟着我走。”温珩对那些官兵命令道。
“不能走!”徐知县说,现在良县的乡民都集中过来,若是没了这些官兵在,光靠良县县衙的那些衙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这些兵都是有元将军的调令的!”徐知县急切地说:“祈王让他们走,有调令吗?”
“当然有。”温珩说话的当间,归雁徊也来了。
“调令在哪里?”徐知县问。
“在哪里也用不着拿给你看。”
被温珩这么一噎,徐知县脸憋得铁青,他站在那里半响才反应过来:“王爷,这些官兵可是臣特意调过来保护您和归监正的安危的,您擅骑射,可归监正却禁不起这乱民折腾。”
“他们跟我走不就是保护我的安危吗?”温珩上了马冷冷地看向徐知县,“还有,徐县丞,我劝你赶紧把人放了,元将军的兵走了,我怕你被他们绑到柱子上。”
“去锦妙山。”温珩说着便和归雁徊带着一众官兵离开了。
“徐县丞,放人吗?”师爷低声在徐知县耳边问。
“你没听到吗?祈王他们去锦妙山了!”徐知县厉声道:“不放这些人,要被他们拖到什么时候!快去告诉高知府和钟老爷,快去锦妙山!”
等徐知县、高知府、钟老爷着急忙慌地赶到锦妙山时,温珩、归雁徊已经带着一众官兵在那里准备好了。
“祈王。”钟老爷最是关心锦妙山的事,上来对温珩和归雁徊恭敬地道。
“别问我,”温珩说:“龙脉的事由钦天监负责。”
钟老爷一听,又转向了归雁徊:“归监正,你看……这锦妙山?”
“钟老,”归雁徊和气地道:“圣上给祈王的命令是要处理锦妙山的龙脉,我们既然来了,就当然要处理。”
归雁徊这么一说,钟老爷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好好好,有什么需要,我们全家老小必定全力配合。”
“好。”归雁徊笑着答,“钟老爷还请边上等候。”
“好的好的,不打扰您,您忙。”钟老爷说着,跟高知府和徐知县站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站在了一边,只有归雁徊站在这山台的正中央。
钟老爷目光在那些官兵中逡巡了一圈,不禁有些疑惑,他低着声音问徐知县:“不是说要毁龙脉吗?也没看到这些官兵带着火器来啊?”
“呵。”折腾了这些日,徐知县自认为一直奋斗在“龙脉”案的最前线,偏偏也是他被温珩怼的最多,现在站在这里徐知县早就已经不想再管这锦妙山的事,他冷声说:“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现在只盼着赶快弄完,县衙里未审的案牍都快没顶了,我却在这陪你们折腾这莫须有的事。我在这良县已经当了五年的县丞,明年就要被调走,这锦妙山如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钟老爷一听不乐意了:“徐知县,之前说包税分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谁知道你给我的是不是一成?”徐知县说:“这税都是进了你钟家的腰包,给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
“好了!”高知府听不下去了,低声警告:“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
被高知府警告之后,钟老爷和徐知县不再作声,安安静静地等着归雁徊的命令。
一阵山风袭来,带来些许凉意,等了许久,归雁徊终于说话了。
“好了。”归雁徊说。
钟老爷一听点点头,终于要开始了。
“好了。”归雁徊又转过身,对钟老爷道。
“什么好了?”钟老爷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毁龙脉呀。”归雁徊回答。
“这就好了??”钟老爷彻底懵了。
“对,刚刚我已经做了法阵,这锦妙山不会再有真龙了。”归雁徊说。
“那……”那这山的石灰?
“但是这法阵尚不稳定,所以锦妙山的山水,十年内不能动。”归雁徊继续道。
“什么??!”高知府、徐知县和钟老爷几乎是异口同声,被耍了!他们被耍了!
“你们是怀疑朝廷钦天监监正吗?”归雁徊问。
“可是,当时明明说的是……”
“殿下。”归雁徊转身对温珩说,“锦妙山的龙脉已除,我们可以回去禀报圣人了。”
温珩想了想问:“锦妙山的山水动不得,那这山阴处呢?”
归雁徊明白温珩想说什么,点了点头答:“山阴不在法阵之中,不过不可动得太过,否则到时候还是会让真龙跑了的。”锦妙山的山阴在河道另一侧,如果开采那边的石灰,是不会影响到山下的农田的,温珩特意这样问,便是告诉良县的世家,农田不可动,如果想要开采便去开山阴处的。
“可是,祈王,”钟老爷苦恼地说:“山阴处没有河道,需要人力来运,这样成本可是高啊。”
温珩听了之后笑了下,转头问归雁徊:“若邻,山阴处真的可以动吗?要不然还是稳妥起见吧?”
“祈王!祈王!”钟老爷有些急了:“没事!没事!就这山阴处的,就够了,够了!”
听到钟老爷这样说温珩终于点了点头:“好!此事已成,这些天多劳烦各位了。本王回京后,必然将各位之事一一向圣上禀报,为各位记上一笔。”
温珩这样一说,高知府和徐知县心里又是一沉,或许……他们要赶紧给邢瑞邢大人写信了,可千万别在圣上面前被参了一本。
“殿下心情很好?”坐在回去的车里,温珩一直面露笑意,归雁徊不禁问。
“当然。”温珩回答。
“最后未毁良田,也给世家留了条路子,殿下的计策的确精妙。”归雁徊说。
“什么精妙,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份在这里,他们不敢发作罢了。”温珩答,“不过我高兴的却不是这件事。”
“那殿下在高兴什么?”
“刚刚我已得到舅舅的手书,父皇已给我任了官职,只待回去后,便可正式发诏令了。”温珩有些欣喜地将自己的小秘密分享给归雁徊。
“若是这般,那的确是件喜事。”归雁徊听了面上也有几分笑意。
可归雁徊这一说,温珩脸上的却有几分阴晴不定:“若邻是真不知道还是完全忘了。”
“殿下?”归雁徊不解。
“之前若邻明明说,如果我回到京上,得了赏识便要答应我的。”温珩有些委屈地道,“若邻果然是骗我的。”
温珩这样一说,归雁徊才一下想起来,自己当时的那个承诺,一时竟然也羞涩难当,把头低下去,不再看温珩:“臣自然是没忘的。”
马车走在官道上晃晃悠悠,温珩看着归雁徊这样子,自己心里的那只小鹿也几乎要闯开怀来。
他挪动了几**体,先是坐到了归雁徊身边,归雁徊没有动。
温珩轻轻笑了下,把头埋到了归雁徊的肩上,他闷着声音说:“既然圣上都要予我官职了,若邻要不要现在就答应我?”
趴在归雁徊的身上,温珩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归雁徊的身体明显一僵,对于归雁徊这种反应,温珩很是满足。
“殿下……”对于温珩这样过于亲密的行动和过于直白的语言,归雁徊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呵呵呵……”温珩轻声笑了,接着他迅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不了,不了。”
温珩看着归雁徊那一脸窘迫,笑着说:“最好吃的当然要留到最后享用,本王要忍一忍,等到回京后,真的拿到了官职,再名正言顺地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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