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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月问青山 (十月岚)


  “若是没有谷主相救,恐怕就是个死人了——”唐昀上前把江眠扶起来,又道:“我弟弟,中了碧落引,眼下只有谷主的碧落降尘能救他的命了。”
  江眠起来又跪下,是比方才还要沉的一声闷响,他垂首死死盯着地面,道:“恳请谷主救救他!”
  “我不白救人,想让我救他,得看你拿什么来换,上次这个人,”凌君指了指白秋令,笑道:“为了救唐昀可是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
  江眠以为凌君在暗示他什么,一咬牙道:“谷主若是相救,江眠愿意——”
  “行了行了,你愿意什么愿意,你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唐昀瞥他一眼,转过身又对凌君说:“谷主,这是我失散十七年的弟弟,是我去碧心门找回来的,但出了点变故,我知道谷主不白白救人,我这里有一个十分要紧的消息,与你换他一条命,应当是够了。”
  凌君随即大笑:“你忘了上次我说,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
  白秋令思索片刻,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谷主,那时他还昏迷着,你这句话,他应当是没有听到。”
  “.......”
  江眠坚持自己把江月辉背进了谷中,在凌君的吩咐下把人背去了南面的小院,随后凌君把几人赶出房间,独自为江月辉诊了脉。
  江眠在房门前来回踱步,而院中唐昀看起来就气定神闲得多。他正与司徒念君攀谈,时不时拿一块糕点喂给白秋令吃,白秋令塞得满嘴都是,只能一口接一口地喝水,饱得撑不下,说了唐昀也不听,仍是喂。吃到最后他怒甩袖子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和江眠一同等凌君去了。
  一炷香燃完,江眠看着司徒念君又点燃了一柱,他心如擂鼓,一着急差点伸手抓了司徒念君的手,白秋令轻声咳嗽提醒他,他悻悻收回手,又急急道:“姑娘,不若你进去问问,怎的花了这么长时间?”
  “公子莫急,碧落引乃天下奇毒之一,能救便是好事,舅舅虽医术高超,但是也得看里面那位公子有没有医缘,若是没有缘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白秋令实在不相信这看上去十分像唐昀会说的话能从司徒念君口中说出来,他回头看了唐昀一眼,忍住去问他是不是他教司徒念君说的冲动,拍拍江眠的肩宽慰道:“碧落引虽是天下奇毒,但并非不可解,碧落降尘便是谷主专门研制出来解这毒的,眼下阁主也在,至亲骨血也备好了,你放心吧。”
  话虽这样说,江眠还是心中忐忑,正当他焦急万分,面前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被凌君从里面拉开了。
  江眠担心江月辉,又着急问凌君,一条腿挤进房中人又停了下来,他跨在门槛两边,情急之下抬手抓住了凌君的手臂问他:“谷主!他情况怎么样了?”
  凌君刚才诊完脉才知道江月辉是因为种了双生情蛊才会中碧落引,他好奇地将眼前这年轻人上下打量几遍,明知故问他:“他为什么中碧落引?”
  江眠忽而手一松,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司徒念君看到他睫毛颤动,双手握拳极克制的样子,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公子,你不要着急,若是什么难言之隐,舅舅也不会逼你说的——对吧舅舅?”
  凌君总觉得唐昀在那天为司徒念君调理筋脉的时候动了手脚。
  最终江眠还是坐下来慢慢说的。
  从头到尾地将他与江月辉之间的事情说了
  一遍,凌君听完只道一声可惜,江眠立刻敏感得眼底氤氲一层水汽,连连问他江月辉是不是没救了。
  然而凌君却说:“我可惜的是你俩居然是一对,方才我还想和阁主说,这小子年纪样貌与我们忆挽都还挺般配,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江眠发愣,让唐昀打了岔,“谷主,你如何听出他们二人是一对了——他们又不像我与秋秋那样两情相悦,一直都是我那个傻弟弟一厢情愿,还差点搭上一条命,我还觉得我弟弟亏了。”
  “那意思这桩婚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如果是救我自己的女婿,那我们这帐就可以两清了啊!”
  白秋令看唐昀完全忽视江眠,要和凌君一拍即合,无奈笑道:“你们将人家婚事都商议好了,可曾问过那个倔脾气同意不同意?——这次是碧落引,下一次说不定就是什么无解之毒,要玉石俱焚了。”
  “——下次,下次不论是什么毒,我都与他一同吃下去!”
  江眠丢下这么一句“同生共死”的话就跑了进去,唐昀无声地笑了笑,握着白秋令的手细细在那虎口上摩挲,道:“两情相悦,同生共死,那小子算是因祸得福吧。”
  凌君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小把匕首,正好司徒念君拿了碗来,他伸手就抓了唐昀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了过来,“来来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放唐阁主的血。”
  唐昀皱着眉将手往后缩了缩,道:“谷主这就开始了?”
  凌君嗤笑:“这就?——再不放血,你弟弟就要死了!”
  “那你方才不早说!”唐昀看凌君拿着刀在自己手上比划半天像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一把夺过他手中匕首,眼睛都不曾眨就在手心划出一道口子,司徒念君赶紧把碗推过去接。
  凌君挑眉,这才将那枚红色的碧落降尘丸放了进去。


第五十九章 凤台真相
  药喂给江月辉吃的时候,从他手腕处蔓上来的黑线已经快要将他的心口包围,像是大朵的花瓣就要开出来,那花苞之处将将开了个口,也足够江眠为他整整熬了三天两夜。
  这到了第三天下午,他实在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飞星谷中除了各种奇花异草,还有各种罕见的飞禽走兽,凌君整日带着司徒念君外出采药,带她去分辨那些珍奇的花鸟鱼虫,走得远的时候就干脆不回来。这一趟出门前他把江月辉还需服用的碧落降尘给了白秋令,如何服用也教了他,便带着司徒念君出门了。
  江眠整日守着江月辉,饭也在床边吃——吃得不多,水也不怎么喝,三两日下来,整个脸都像是消瘦了一圈。
  白秋令推门进来见他趴着睡着,轻手轻脚地给他搭了件衣服在身上。他以为是江月辉醒了,忽而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倒是把白秋令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一碗药洒了。
  他抬手护着,叹息道:“也不知他何时醒,你整日这样守着,人还没醒你先累倒了。”
  “多谢白少侠。”江眠从他手中接过药,一点一点给江月辉喂着,“我想他醒来就见我,我也想看着他醒来。”
  白秋令见他方才眉宇间的疲惫又不见几分,便坐在一旁和他说话。“阿月得你们照顾,才生得这样活泼可爱,此前阁主在碧心门与门主说的话——我虽不能断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绝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你勿怪他。”
  “白少侠放心,阁主是阿月的亲哥哥,当年唐大侠和唐夫人又突遭不测,他会有那些猜测实属情理之中。”江眠接过白秋令递来的干净的茶巾给江月辉擦了嘴角的药,又道:“只希望阿月早点醒过来,他若是知道我们...知道我们不是那样的血缘关系,一定很高兴。”
  白秋令沉默片刻,忽而笑道:“阿月和阁主真的很像,无论你们是不是亲兄弟,于他而言并无差别。我先出去了,你也稍稍休息一下罢。”
  白秋令的话在江眠耳边转了又转,江眠防不胜防,就让那话转进了心里去。他喂完药,拉着江月辉的手撑在床边,抬手在他眉心仔细描摹一遍,轻声道:“其实我才是最高兴。”
  等到第四天江月辉终于醒了,凌君指着他手抖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还是司徒念君给他做了个解说。
  “我舅舅是说,好你个江月辉,吃药不眨眼的混小子,再不醒来我那药都要给你吃完了!”司徒念君说完还讨赏似的对凌君笑了笑,说:“舅舅我说得对吗?”
  唐昀觉得司徒念君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像司徒念君了,就算是司徒剑不要命地找回来,也不见得敢认。
  凌君一口气顺过来,拍着心口连连点头道:“对,我就说唐昀怎么会拿便宜给我占,——你进谷的时候说的那十分重要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新的扇子送来了,唐昀看着扇面画的**花,闭着眼睛凑近闻了闻,仿佛是真的又闻到了**花的香味。
  他摇了摇扇子,道:“数年前老谷主制药之时意外离世,敢问阁主是否确有其事?”
  凌君皱眉颔首,应道:“我赶到之时,父亲已经不行了,那状貌确实是中毒。”
  “老谷主一生与毒打交道,怎会这么巧,单三元在谷中之时就出了这样的‘意外’?”唐昀说罢又抬扇子指着刚刚醒来不过一炷香,此时正“虚弱”地靠在江眠怀里的江月辉道:“今**欠我一份人情,这么绝密的消息就用来换你一条命了,若是以后再这样胡闹,不等你毒发我就杀了你。”
  江眠在江月辉耳边轻声说话,唐昀只隐约听到“哥哥”两个字,而后江月辉立刻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他,抖抖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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