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等战场之外,竟还有暗战,”蒙氏兄弟第一次听这种分析,颇觉耳目一新,“若如此,我大秦英主辈出,赵国怕是有难了。”
严江也只能无奈笑笑,赵国如被诅咒一样,出来的国主一届不如一届,谁都救不得。
这顿饭算是吃得宾主尽欢,李信叫嚣着我们兄弟今晚一起大被同眠,被严江婉拒了。
他得回去给陛下做它喜欢吃的东西,还得好好安抚,晚上且难着呢。
李信哈哈大笑,表示咸阳宫门现在已经落锁了,除非你是拿着陛下的手令,否则你是回不去的。
好,既然这样,严江无奈同意了,但陛下看起来更不开心了,顺爪把想来抚摸他的杨熊抓得惨叫,更对李信跃跃欲试——摄于陛下淫威,李信终是不敢再和它独处一室,只能认怂给严江另置屋室。
陛下霸占着床榻,高傲孤立的模样像极了帝王,萌得严江抱他在床上滚了个滚,被翅膀打了脸也要埋头吸猫。
陛下先还挣扎了一下,但立刻就被威胁“你不让我吸我就去找花花”,然后帝王猫头鹰便哼哼唧唧地妥协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绝不能让大猫威胁它的安全。
严江满意,于是亲自下厨,给陛下做了皮冻,一吸冻一吸猫,大家都很满足。
……
四月的这场寒冻完全出乎众人意料,包括严江,知道会冷,但这种接近零度的冷真的就很过分了,更重要的是空气里湿度非常大,阴冷的气温让体弱的老人孩子很难抵挡,在第二天,咸阳就抬出去不少人。
严江的小课堂开在宫里,他隔了一个简易地炉,支了个烟囱出房顶,既可以将柴火闷烧成碳,又可以不让学生们冻着,十分有用了。
第一天时,他的课堂很空旷,根本没有一个人来。
他也没心急,只是好奇秦王为什么会忘记了这件事情。
就他所知,这位的记忆力非常强大,都不会忘记。
他坐在案前,继续编写自己未完的教案,过了一会,便见秦王独自前来,坐在他的身边。
“又遇何事?”严江头也不抬。
也不知道秦王是吃错了什么药,心烦的时候总会来他这边坐,也不说话,坐会就走,仿佛是找到什么心灵安慰一般,但看他自我调节能力也挺好的。
“有人为她求情。”秦王淡然道。
严江懂了,却心说这事怎么还没完啊,那些给赵姬求情的人吃错药了么?人家不见就不见呗,碍着你们什么了?
他继续听着,这么一点小事,不应该让他烦恼啊。
过了一会,秦王又道:“我说,再有为太后事进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背。”
严江生生按断了那支碳笔,他太清楚眼前这位是个多能说到做到的主。
“早朝上,我杀了十七个朝臣。”秦王平静道。
“艹,”严江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一把将他扑在墙上:“你脑子抽了啊,亏大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从蒺藜其脊肉,干四肢而积之阙下,谏而死者前后二十七人矣——《说苑·正谏》
一共杀了二十七个,就这点来说,秦王可以说是头铁的典范了,从不接受谁的威胁……
第34章 交手
不怪他冲动, 严江来古代很久了, 若说什么感触最深,除去一路上的庶民的生活艰难, 就是文化传播的不易了。
在这个年代,一个人想要读书, 那是要极大的耗费, 竹简笨重昂贵, 一个人能有一两百本藏书,就算得上是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这年代的识字率更是低的可怕,以秦之重教, 也不足百分之一, 更何况能上朝的大臣,这绝对是读书人里的巅峰,这位倒好, 说杀就杀, 一次十七个,都不带打折的。
“尔等求仁得仁,杀之有何不可。”秦王表现地理所当然, 并不计较严江的无礼,“以性命相挟,要寡人迎回太后,以母之礼奉之,以主君之威成其德行, 何其可笑!”
若如此,岂不是要他吞了这口恶气。
严江有些无奈地放开手,这年轻的秦王鸭:“王上啊,你杀人这是爽快了,后果呢?以后别人还敢再来秦国么?”
“是么,可愿一赌?”刚刚的一推仿佛有种神奇的效果,秦王心中的怒火已然消散诸多,好整以暇地反问。
严江被噎住了,这还用赌么,这是必输的啊,秦国为什么能得六国才智之士相助,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上升的通道,相对于六国上层完全被贵族垄断,秦国的不问出身有才就用的制度才是收人最厉害的地方,所以哪怕秦法严苛至此,还是阻止不了六国人才前扑后继地入秦。
“可如此不是办法,必然还会有人求情。”严江叹息道,“你总不能一路杀下去。”
“先前被杀诸臣,皆置城阙,若还有人求情,如是处置。”他言语平淡,内容却已经有了千古一帝唯我独尊的霸道。
严江头都大了:“杀了不算,你还把他们挂上城墙,你、王上你这样名声还要不要了?”
“寡人可是会为名声妥协之人?”秦王政似乎来了兴致,说及理论更是一套一套,“与其更多朝臣前来寻死进谏,不如行雷霆手段恐吓,其行自止。”
真不是,您将来的暴名可比现在霸道一万倍,照样不妨碍你一统中国,但是——严江头都痛了:“王上,这世上其它人你可以吓到,读书人您可真吓不到……”
秦王神色淡然仿佛看穿一切:“那不过是杀得不够。”
“……”
这天没法聊了,严江隐隐记得这事后来是哪个人劝说下去的,但那人是谁怎么说的完全没印象了,唉,中学课本把陈涉世家都列入默写背诵了,怎么就不把始皇本纪列入课本呢?
严江叹息一声,坐在自己拼的小马扎上,继续写教案。
空气又陷入安静。
“不再劝我?”秦王政缓缓站到他身边,居高临下。
“不过多耗费些时间,自有人点醒王上。”严江随口回复。
“你不试,怎知点醒不得?”秦王政并得到关注,竟有一丝不悦,此事是立威之举,让朝臣尽知他杀伐果断,待需要之时,他自会在劝谏的人里找到台阶,可你也太过敷衍。
“王上啊,”秦王这句有画蛇添足之嫌,严江何等敏锐,瞬间便想通因果,眉眼间一时便有了些许笑意,“我家乡有言,假睡旁人难唤醒,此言便赠于您了。”
空气瞬间又陷入安静,双方四目相对,凝视数秒,竟同时失笑。
“严卿果真不同。”秦王略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不再停留,他还有两车竹简未批,诸事烦多,呆上一刻已经是不易。
严江看他离去,起身相送,只是莫名觉得有点不对。
他认识秦王才多久,居然生不起戒备,先前的举动还是冲动了些,下次可得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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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几日,严江决定为自己的教育打出了第一炮。
太久没搞事了,手特别痒。
他准备制经。
制经就是把各种典籍用石碑刻出,然后供人参阅,当然,这种办法耗费非常大,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损失整个石碑,需要重来,他小时在川地博物馆时就听说石经的大名,那位可是刻了一百三十多年才刻一千多部,他却不需如此。
直接用反文把经刻上陶土烧制,镶嵌在石墙上,刷上一层墨,贴纸就可以印出经文。
在这年代,这种就是很恐怖的大杀器了,只要典籍够多,有的是人万里前来抄录,混个什么“经公”的名声绝无问题,再讲几天学,多的是人前来投靠求学。
这就是宣传的力量,到时再搞个什么考试,前几名供应纸笔什么的——啧,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严江以前见过刻书的办法,用混了油脂的墨将文字写在纸上,然后贴在木头上,将纸用水刷掉,油脂字便剩下来贴在木板上,然后拿刀顺着反字刻出就是木范,有了木范按压文字,烧陶范就非常快了。
当然,这事要秦王支持。
他找过去时,秦王正在应付十个组团来为太后求情的,正冷漠地下令要将他们丢长钉上锤死,然后挂上城墙风干。
严江立刻表示等下,我有事和你商量,然后便把自己的计划讲给予他听。
秦王对这个想法赞叹不已,立刻允许,顺便指着台下二人道:“此二人为御史,掌管典籍,可让其询问。”
于是这十条命便留了下来,严江颇有买一送十之、得了大礼包感,立刻跪谢了秦王,带着人离开。
二位御史对他十分感谢,但又和其它人联合,又反复洗脑他去劝大王,大意是秦王囚母的事情真的不好听啊,最近东方六国都派人前来置酒,恭贺大王亲政,可一来咸阳就见城阙下死尸,惊得大跳,问其原故后,莫不叹息私议秦王之不孝也,等他们走了,秦王暴虐之名就要传及天下了,可等不得啊!大神,帮帮忙,你说服了他,我们都会感激你的。
而且你的计划我们都会支持的,你要多少经我都派人给你找,一定要劝劝大王鸭!
严江被念得头脑轰鸣,一时都有点明白秦王为什么想杀人了,为脱身立刻点头表示一定会尽力,为了让他们相信,还转身就回到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