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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完结+番外 (凶凶是小熊)


  为自己师父洗刷冤屈而有此计策,这并非不可能。
  最后见到阿蒙是五年前某日自己回京去寻沈骞翮之时,偶然遇到的。那日大雨,那个消瘦的少年直挺挺地跪在沈宅之外,任由雨水洗刷,从头顶浇下,为的就是见沈骞翮一面。
  当然是没能见到。
  不过那少年狭长的眸子,以及其中叠加的坚韧,在那日的风雨如晦中,给公良昃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那如今的这个阿蒙在密谋甚么?他是否在与旁人联手?上次金陵的暴-动可与他有关?他去常州府要再次大开杀戒么?才在酒家落下脚的公良昃心头一慌,面上覆了一层厚重阴云,这厢忙搁下了手中碗碟,又匆匆上了路。
  公良昃到常州天宁时,是九月十一清晨,重阳刚过,大街小巷尚有那份残菊的气息。
  也不知此刻的沈大人在做甚么,公良昃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惆怅万分。
  公良昃只顾着低头走路,不经意间撞上了一人。可还不待公良昃说些甚么 ,那人却先怒气冲冲开了口:“你这后生?撞了老子?就这么一声不吭就走?”
  “对不住。”公良昃见那人态度不善,满腔酒气,一身酒态,心下也甚是不悦。
  霍栖迟将公良昃袖口往后一拽:“嘿,可曾听过凌霄槊者霍子赟?”
  原来,那次霍栖迟离开陶白钱庄后并未离去,他有几位故友在常州,于是他便逗留了几日。想起被北边那个混小子摆了一道,又没能打过阿蒙,霍栖迟自觉李闫卿与铸剑那厮在左右开弓抽自己嘴巴子。
  所以他郁闷,这厢心情不佳就去喝酒,然而不知度,毫无节制之下,自然整日都是醉醺醺的。
  被霍栖迟这么一 拦,公良昃微微侧头,唇角上扬:“甚么子?在下只听过儿子,孙子,至于……”
  见了眼前这人的轻蔑一笑,霍栖迟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就从背后将那长槊一握:“你这小子,有趣得紧,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甚么叫老子。”
  见二者之间气氛微妙,附近众人连连躲避,各自散去。
  马槊?着实太过粗鲁,亦是在自讨苦吃,公良昃瞧着眼前这位落魄大侠摇了摇头,也将手放到了刀上。
  “呦,你是朝廷中人?”霍栖迟见了那刀,豪放笑道,“妙哉!妙哉!老子平生最喜欢打狗。”
  狗?公良某确实是条恶犬,一边这样想,他一边缓缓抽出了那柄刀身狭长且刀尖微弯的长刀来,后撤了几步,在须臾间劈出。那招竟是狠辣异常,霍栖迟见状回身一转,一个执槊翻手上扬,挡了那劲力一刀,立马提腿后跃,落于几步之外 ,那长槊随即便在霍栖迟手中震了两震。
  “好小子,这他奶奶的!”霍栖迟长啸一声,展动身形,御风般又向公良昃攻刺去。
  公良昃不愿与酗了酒的莽夫迎战,这厢正准备堪堪应付了事,耳边也不知谁喊了起来:“火!火!”
  “那边烧起来了!”
  “那边是怎么回事?”
  “着火了!”
  一时间人群嘈杂不已,指点的指点,奔逃的奔逃。
  公良昃一闪,躲了霍栖迟这一击,顺势回身一看,发觉远处山头竟是黑烟股股,大火熊熊,他也不顾霍栖迟如何了,随意伸手扯住一名路人想问个明白,却没料到那人一脸惊惧,面上汗流不止,这时公良昃才发觉,自己拉在那人缠着绑带之处。
  “对不住,请公子赎罪。”
  “不妨事。”待公良昃放了手,那人揩了一把额上细汗,淡淡应道,“那头是陶白钱庄,烧起来了。”
  “多谢,既然如此,公子速去他处避难罢。”公良昃行了一礼后,匆匆走了。
  那人盯着公良昃离去的方向,眼神黯淡,口中喃喃,也不知在说与何人:“我还 …… 尚不能走……”
  ……
  朔凤五年九月十一,常州府陶白钱庄起无名烈风,大火,延烧淄梁山数日而不得止。
  ……
  后有人书,韩铁衣,铁衣,字东叱,出身不详,军籍在身,曾客居京兆。貌瑰伟,猛志常在,骁武绝伦,臂力过人,双斧在手,嗜饮酗酒。瑞和十五年,荐为铁骑军指挥使;瑞和二十二年,任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朔凤二年,龙丘一役因护将伤重,遂得疾斗铁父韩东叱之名,后回京医治不得反。朔凤五年九月,殁于陶白钱庄大火,年三十三。
  ……
  后亦有人书,李韫琋,韫琋,字佩芷,金陵人也,李氏闫卿十子,生性孤高,风情雅度,乃俊才奇节之辈也。因无入仕之愿,口不择言,忤逆其父,除名于李氏族谱,后从商。常州陶白钱庄之主,留富埒琋甫李佩芷于世。朔凤五年九月,殁于陶白钱庄大火,年二十五。
  ……
  若要问起在揞花楼这边的沈大人做了甚么,答案很是简单明了——他甚么也没做。
  其实这揞花楼好像也并未有甚么特别之处,就是地下庄园罢了,假山小院,烟岚层楼一样不少。然后,沈骞翮就在这里某处楼里住了下,这几日除过来服侍的婢女之外,未曾见到旁人,只有宗渊偶尔过来一次。
  每每问及自己在此处要做甚,宗渊总是温良谦恭地笑笑,然后答一句时机未到,还未轮至他。
  去他娘的时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沈骞翮此刻觉得自己像是个冷宫弃妃。
  还是将暮的那种。
  终于,沈骞翮在房中将公良昃想到第两千一百次之时,有人来请了他。
  那人蒙面,又着了黑袍,甚是神秘,沈骞翮懒洋洋地跟在那人身后,嘟囔了一句装神弄鬼。不过好像声音有些大,入了前面那人的耳,只见黑袍人的身子抖了一抖。
  二人来至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也不知这处是怎的,耀目之极,像是将太阳请了进来。厅中一张大圆桌,围坐了神色各异的几人。
  桌上摆了好几张信纸,似模模糊糊写了甚么字。沈骞翮正要张口发声,就听那边一人道:“换人。”
  随即就有几个也是着了黑袍的人上了来,将在席一人架了出去,那人面如土色,挣扎着不愿离开,嘴中不断叫嚷着“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几字,甚是悲惨。
  就这样,沈骞翮代替了方才被拉出去的那人。
  “请问诸位,这是这是甚么个赌法?”沈骞翮感受着座位上方才那人的体温,在众人注目之下,壮着胆子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我们下的是长久棋。”一人接道,“以我朝为局,如此博弈,看何方能赢。”
  “这 ……”沈骞翮自然没有听懂,只觉这厅中之人似乎都得了臆想症,“……那方才那位公子是如何输了呢?”
  “因为啊,他押错人了。”沈骞翮左耳侧传来一阵阴惨冷笑,“他押了李闫卿能赢。”
  “甚么……?”
  立在一侧的宗渊顺势从沈骞翮身后递过来一张信纸,上书几个大字:帝得固北将军贪污行贿铁证,怒,令其三日内归京。
  见沈骞翮双手微颤,宗渊笑了笑,冲他耳语道:“沈大人,下一局,已经开始了。”
  于是立即有人沉声问到:“人,会不会有活口?”虽并未指名道姓,但明显就是冲着沈骞翮来的。
  盲猜?这是唱的哪出戏?沈骞翮怎会知道?一时间发生事情太多,他还沉浸在李闫卿受贿的震惊当中,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人颇不耐烦,又问了一遍。
  不过,人还是要充满希望的,这是沈骞翮长久以来的另一条处世之道。
  于是沈骞翮扬了扬眉,抬眼看向发声那人,抑制住心下翻起的数十种詈骂之言,强自镇定答道:会活。
  作者有话要说:史书上记载的嘛,又不一定是真的。
  沈骞翮不让公良昃提及旧案于第二十八章,三十六章提到。


第59章
  九月十一夜,金陵李府。
  樵楼更鼓,三催已过,又在忽呼之间起了几阵大风。
  李韫奕坐于书房中,他才从湖州回来不久,满面的疲态。只见他桌前立着一人,垂着眼看不清长相,跟夜色融成了一片。
  “富埒琋甫李佩芷……弃世了。”
  李韫奕坐于案边,借着惨白月光,神态自若地用着茶,一手轻揭青瓷盏盖,一手又起银勺添了香料进去,似没有听到那人言语,眼皮一寸未抬。待呷尽杯中最后一口,一抿双唇,李韫奕这才抬首淡淡道:“日后,可没有这样涩的茶了。”
  那人一怔:“六少爷。”
  “八弟人何在?”
  “应该是在赶回金陵的路上。”那人恭敬回道。
  李韫奕似乎是倦了,将茶盅置于一旁,阖上双目:“韩教习如何?”
  那人踌躇一阵,还是答了:“便也是……”
  “给十少爷立个衣冠冢。”李韫奕一顿,遂睁开了那双桃花眼,“韩教习是北地之人,送那两人一并回去罢,代马依风*,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请六少爷宽心,本身他们已违背人伦,自然……”
  “你何时这样多话了?”李韫奕一蹙眉,难得高声止住了那人口中之言,眼中是少有的躁怒,“与祝醉墨传一声,他可动手了。”
  那人知趣地不再说下去,边应边退了下,从窗边走了:“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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