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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完结+番外 (凶凶是小熊)


  韩铁衣看清了那指节大小的物什,想了好一阵,见李韫琋脸色十分不好,怕他误会自己个摸包儿的,这厢连忙解释道:“在昨日的穆王府,也不知是何人的,我昨日不能发声,也就,也就……”
  不待韩铁衣说完,李韫琋整个身子便抖了起来,周遭云屏褪色,但见五箫声断,凤楼空矣,哪里还见得昔日里半分的玲珑玉与锦绣窟?
  “东叱啊,若要说我昨夜我不动凡心,那是假的。”李韫琋笑着起了身,可还是在发着颤,眼底那一点人间正逐渐土崩瓦解,须臾间便化作了虚无,“我也是个俗人,也妄想焚香清坐,化作玉天仙燕,慕得枕山栖谷*,可惜……”
  可惜木槿早开败,郎君……已来迟……
  似乎昨宵的酒懒扶头,愁花人问皆成了浮光掠影,甚么乾坤表里,江汉西东皆为人间笑谈。韩铁衣惊恐万状,忙快步走至李韫琋面前,为他敞开了怀。
  李韫琋呼吸不匀,急乱交错,费力地抬首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韩铁衣。李韫琋那双好看的眸子半张半阖,俨然是红着了:“奈何积重难返,你我命数已定,早已是回天乏术。”
  ……
  晓舟珩不过等了半日,壶中茶水添了那么个五六次,李终南就回来了。
  他来不及润润唇,进门直接先将晓舟珩那么拥了一会儿后,才坐在桌边坐定——
  “渺渺是一年前穆王进京时带回的女子。”李终南眉淡秋山,不掩焦虑,“你当是为何?”
  晓舟珩自觉肯定并非是什么好事,于是只得耐心蹙眉听着他余下之言。
  “覃昭许久不得进京,就这样一次,他去了京城教坊司,那日在摆生春宴,就是吃一天长席,喝一天花酒等等,混天黑日地过那么一天。也是在那日,覃昭遇见了渺渺。当时的渺渺是还是康郡公的身侧人。”李终南顿了一顿,手指敲了敲茶盅,声音更低了些,“恕汀,可那皆不是甚么重点。”
  “说是覃昭对那渺渺一见钟情,爱极了那风骚细腰,也许是应了当日那气氛,覃昭那么一提,康郡公就松了口,当场就把渺渺认了义女,送给了覃昭,你可知康郡公是何许人也?”
  “……是我误会他了,佩芷,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错了,全错了!此言入耳,晓舟珩好似高山坠足,大海翻船,背后一阵恶寒贴肤袭来。
  康郡公这个名号自己怎能不知?这三字背后那人的名字,那个让关逡枫夜里叹息不止的源头,晓舟珩在官职在身的这些时日里,一刻不能忘,亦不敢忘。
  他怕那铮铮佼佼之人祸乱朝纲,他惧那锋芒毕露之人毁了我朝百年基业,他恐那贸首之雠*之人一出手又将五年前的朝堂动荡在上演一番。
  正巧一阵风探入屋中,推开了未关好的门窗 ,那像是一记卯足了劲儿的巴掌,狠狠扇在晓舟珩的脸上,此刻的他胸腔内鼓噪不停,这厢托茶盅的手也是不稳了。
  晓舟珩与那面的李终南眼神一对,难遮对方眼中惭怖,一室瞬时风尘静息,二人又几乎是同时的脱口而出:“祝离忧想杀的本就是渺渺!”
  作者有话要说:管窥蠡测:guǎn kuī lí cè,指人对事物的观察和了解很狭窄,很片面。
  琨玉秋霜:指坚贞劲烈的品质,出自《后汉书》。
  剑头一吷:奸 tóu yī xuè,汉语成语,比喻言论无足轻重。出自《庄子·则阳》。
  枕山栖谷:比喻隐居生活。
  贸首之雠:mào shǒu zhī chóu,解释是形容仇恨极深,乃欲谋取对方的头颅才甘心。
  此章晓舟珩内心独白解释了二十九章晓舟珩的疑问(当时他只是怀疑李终南假身份,并未证实),以及五十一章为何晓舟珩自觉李终南在他这处乱了阵脚。


第53章
  康郡公不是别人,正是钟不归。
  那是先帝封的称号,轮到新帝覃晔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是了,渺渺是钟不归派来监视穆王的眼线。”李终南罕见地抱臂于胸,“有些出乎意料。”
  “终南,你说得不错,确实要去问问琋甫才好。”晓舟珩沉吟了片刻,起了身,向李终南伸出手去,“戏做完了,咱们自然也该登场了。”
  深秋时节,天越发黑的早了,这一股不详征兆咬着晓舟珩骨髓紧紧不放,他就在这么倏然间敬佩起了这位号称富埒琋甫李佩芷的李大当家,不,应该说还有那位祝二当家。
  真是难为沉潜刚克*的两人此番忍尤含垢*。
  二人去往之前李终南去过的那个迎客厅,可惜没有人在,灯俱是黑着的,四周除了虫鸣外也听不见任何除那之外的声音,夕晖渐沉,暮云抹匀了西边的半面天际,那头顿时就有了好些衰飒悲风,怆然秋景的意味。
  晓舟珩略略往外一探,却是看到了急匆匆背着行囊的画屏。见她似要出府,晓舟珩忙上前拦住一问:“画屏,李大当家在何处。”
  画屏瑟缩一下,斜乜着眼:“在房内,今日还未见大当家出来。”
  晓舟珩还未应声,只听身侧李终南问道:“你背着家什是去做甚么,这庄里的人都去何处了?”
  “李大当家还了卖身契,散了下人。”李终南的声音中参着的是少见的严寒,画屏估计也是吓到了。
  “甚么?”晓舟珩来不及细想,旋即就被李终南拉着走了。
  李终南步伐很快,晓舟珩差点要赶不上他,好几次都被拽了个趔趄,晓舟珩能看出,他是真的有些慌了。待二人来至木槿叠成堆的小院门口,只见眼前的门是半闭着的,门口的鹦鹉说了那么几句人语,不过晓舟珩没能听清。
  倚着门的韩铁衣见到来者,眼皮勉强抬了抬,面无表情地往里让了让。
  李韫琋端坐在房内,案前有四个小瓷碗,他抬手揭了青瓷盏盖,正翘着小指从中用小勺将茶末舀出,分到那四个碗中。他听见进门声响,眼皮未抬一下,只是浅浅勾了勾嘴角:“你们都知道了?”
  晓舟珩与李终南径自落座于他对面,沉默半响 ,二人盯着李韫琋在那处摆弄着——此刻的李韫琋是常州最胜的乳-妖,而那边望他出神的韩铁衣,则是这常州最懂他的甘草癖。
  “东叱,水约莫是沸了,你且去看看。”
  韩铁衣不情不愿地撤了目光,又不放心地又打量了一番众人,这才慢吞吞移了步子。
  待韩铁衣出去了,李终南冲晓舟珩使了个眼色,晓舟珩清了清嗓子:“关于今日庄上厄事,小生倒是看出了几分玄机——只是不知该从祝二当家身患重疾开始说起,还是祝氏钱庄衰微谈起?”
  “阿忧。”李韫琋双瞳涣散,不温不火道,“阿忧真的为祝氏做了很多……”
  “祝氏钱庄一直依靠的都是穆王府,奈何二十年前有了镇江杨氏的插足,穆王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后者。”晓舟珩道,“只不过,小生不大明白,为何穆王府弃了祝氏?两方共存了数代,怎就突然撕破脸皮?”
  “并非是撕破脸皮,只是单纯发觉了更有利的一方罢了。”李韫琋一垂眼,“杨埭山二十年前,当然这都是阿忧同我讲的,拿到了李氏的把柄。其实也算不上把柄,姑且是二者的相互牵制,但他惧怕李氏寻他麻烦,就投靠了穆王。而穆王知晓那把柄终将有一天会要了李氏全族的命。”
  “把柄?甚么……”
  “阿忧一直在查,不过这些年也只有个大概头绪罢了。”那边回来的韩铁衣将沸水入碗,有几滴溅落了出来,他伸左臂挡了挡,“这个跟把柄极有可能与瑞和三年的那几件惨案有关。”
  听李韫琋这样一说,三人更是瞠目结舌,李韫琋只当是看不见:“嗯,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具体如何,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李终南道:“所以你设计此局,就是由于穆王要对李府下手了?”
  “嗯。”李韫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而且,阿忧昏过去的时日越发多了起来。”
  晓舟珩点点头:“容小生继续,虽小生不知具体那牵制之物为何,但想必琋甫是发觉了他们动作,没得办法才以镇守庄内为由,引我们入局,自然也是为了引穆王入局——这个局便是庄内祸事——”
  “先是应了八少爷的猜测,祝二当家很有可能身体有异,这才发觉了他购入药材的方式。顺藤摸瓜知晓了祝二当家实验火-药导致了鱼尸体残缺,将鱼块运下山去,混入鱼市;为制毒剂将园内花都拔了,加在道人制作的辟邪囊中;为掩两个小厮的炸伤,还让他们真的摔断了腿,不过……”晓舟珩顿了顿,“不过祝二当家并不是为了隐瞒这些罢,他知晓我们能查得到。”
  “嗯。”这厢茶也斟上了,李韫琋缓缓将茶碗推至李晓二人面前。
  “万事具备,在宴请那日当晚,祝二当家先去后山埋好火蒺藜,等着穆王上门。至于为何如此笃定穆王会来,恕小生妄测之罪,依照穆王的脾性,定是琋甫先前拒绝他了多次,又让人放出消息说那晚在接待他人,依照穆王的脾气怎会允得?自然会登门兴师问罪;顺带看看这庄上究竟有没有厄事。”
  “穆王的大张挞伐并非是出于被看低是如何,诚然有,不过更多的则是怕你或是祝二当家与我们通甚么信。之所以小生有此番猜测,完全是由于穆王七月初就对祝二当家态度有失这件事上。”晓舟珩紧紧盯着李韫琋惨白的脸,“想必祝二当家自那时起就知道了些甚么,或是那证据就在祝二当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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