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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完结+番外 (凶凶是小熊)


  而师父口中那样好的六哥,便在几日后掰断了他的双腕。后来他依稀记得师父发了好大的火,连夜带着自己离了李府,这一走便是十年。
  虽心下不知屈夜梁对自己师父一事知晓多少,但他定是以为自己回来是为了算这折了双腕的陈年旧账,李终南心下思忖:自己哪有那么多计较,屈夜梁还当自己是冥蒙幼子。
  李终南抽离思绪,眼见周遭事物与旧日重叠,枨触更深,心下狂跳不住:“有睆室,十七弟住在有睆室。”
  “有睆室怎么?”
  “那是,我十年前住过的地方。”晓舟珩实属头次见李终南眼中尽起波澜,不禁好奇起李终南往日经历,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上一层酸涩。
  得了通报,二人进了李韫德的书房内,晓舟珩一瞧牌匾,也并非是甚么有睆室。
  书房内熏着香,却因窗户密闭,有些浓烈。晓舟珩最闻不得这香味,瞬时眼睛就犯上泪来,朦胧中只见李韫德书房正中置着带有紫檀雕花的案桌杌椅,上摆了翡翠笔床与钧瓷笔洗,但却少了一方砚台。
  李韫德站在合住的窗前,不知在想些甚么。
  听得有人进屋,李韫德转过身来。逆着红日,李韫德身侧像是镀了一层釉,更是显尽他之容貌——鼻梁直挺,唇若涂丹,尤其是那双不笑也分外留情的凤目。
  他不过十六尔尔,若是再过几年,估计更是风姿无双。
  “十七弟,怎么不开窗?”
  “八哥,绝艳先生。”李韫德微微颌首,却不行礼,“窗外鸟鸣声甚吵,况且闭了窗鸟也飞不进。”
  李终南笑笑:“这般熏香,是要把自己闷坏的。”
  “那也好比虫鸟兽儿进了自己屋里好。”李韫德声音细而尖,让听者十分不适。
  李韫德说着便引了二人入座,又上了茶。
  李终南与李韫德也不怎么相熟,李终南又说了几句后,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十七弟可记得一个叫玉英的婢子。”
  李韫德气定神闲,吹了吹杯中浮沫:“玉英?”
  “你未回来之前,李府死了个婢子,名唤玉英。”
  “哦?一个下人死了与我何干?”李韫德道,“八哥若是想问甚么直说便是,不用这般。”
  李终南道:“十七弟认不认得这婢子。”
  “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李韫德道,“一个下人,死了便死了,难不成她有了身孕?”
  还不待二人反应,李韫德阴森森一笑,“怎么?查到我头上来了?我虽是睡过几个婢女不假,可那又如何?难不成我要成天对着这些-淫-书-起念不成?”
  说罢李韫德抬手一指身后书架,这时李终南与晓舟珩发现,那一壁竟都是风月本。
  “自然不如何,但有些事还是要问清了才好。”李终南收回视线,“那婢女命不足惜,可是那舌却在生前被人割下了。”
  “蛇,自然是蜕皮成龙。”李韫德似笑非笑,一手捏着瓷杯边缘,一手指节有节奏般敲击着桌面,“说到底,舌是活物,若是管得住,便长在自己身上,若是管不住,便长在他人身上。”
  晓舟珩心下道:这十七少爷真是个怪人,事不关己,答非所问,那份溶于骨中虚与委蛇的做派,丝毫不加掩饰。
  李终南也放弃了闻讯,与晓舟珩使了个眼色后,二人顺势与李韫德作别。
  晓舟珩方离了李韫德书房,鼻子还未适应突然散去的浓香,突然一阵风刮过,晓舟珩自觉定力不足,一连数个喷嚏直出。李终南忽然一把拽住晓舟珩的袖子,将他拉了个趔趄。
  “不对。”李终南音色渐哑,“有焦糊味。”
  作者有话要说:六少爷李韫奕,字暮寒。
  十四少爷李韫经,字川君,随父亲李闫卿征战沙场。
  十七少爷李韫德,无字,在京城太学读书。
  踏雪寻梅,有点美好,有点难过。


第22章
  晓舟珩惊骇,自己甚么味都没有闻见,鼻腔里还尽是方才书房中的浓香,只见李终南抬手一指,“那处。”
  李韫德前院有一排松柏,株株皆是黛色参天。还不待晓舟珩有所反应,李终南快步走至其中一棵松柏之下,只见那棵树身颇为焦黑。李终南直直半蹲着身子徒手挖了起来,很快便挖出好些个物什,随即往晓舟珩眼前一晃。
  “这是甚么!”随着又是一股说不明的恶臭,晓舟珩又是酸水上涌,眼前出现了似灰似碳的块状物,有些已是不能成型,直直在李终南手上散开来,将他如玉修长的手指尽染了黑。李终南不管不顾继续挖着,晓舟珩又瞧见好些个黑褐色的骨从土中翻出,便也蹲下与他一同翻找起来。
  “看样子是鸟兽的白骨,不是人的。”李终南道,“在半月内被焚烧过了。”
  李终南俯身探去,又嗅又是摩挲:“奇了,这些鸟兽死前都是没有皮的。”
  “这。”晓舟珩立即便想到几日前树上悬着那只狮猫的尸体,也是如这般。
  “十七弟,这些可是你做的?”
  李韫德见两人在自己前院挖地,便走了来,不慌不忙,嘴角还蕴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被发现了呢。”
  晓舟珩双手也沾满了脏污不堪的尸泥,这厢也忍不住开口道:“猫可是你剥皮的?”
  “猫?甚么猫?”李韫德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双眼也不知往何处一瞥,“也许罢,记不清了。”
  “万物皆有灵,你若是有气也不应撒在鸟兽身上。”李终南身为医者,看到明显是被虐杀过的小尸后,心下更是难受万分。
  李韫德声音本就极尖,笑起来便是又桀又森:“怎么,我就是不喜欢这些。”
  见他如此,李终南叹息:“你若放他们一条生路,也算为自己渡化,你一直如此,自当是为自己造业添难。”
  “假仁慈,且不说人与兽怎可并论,人不发泄要如何过活?人还知每日通便,新陈代谢轮回一番,我既有不顺也不训斥旁人,仅仅杀些鸟杀些兽,只当是早些送它们去极乐。”李韫德道,“你若是能想个法子让我不杀兽禽便也不再苦闷,我自当敬你是观音,一步一拜。”
  “排忧自有他法,怎就要得如此极端?”李终南忾道,“十七弟,你可知你这次真真是惹上了麻烦。”
  李韫德不阴不阳地抱臂于胸,似乎看不见这些罪状。
  李终南又问:“一般这些都是何人烧的?”
  “自然是嘴巴严的下人,难不成要我自己动手?”
  “这府上何人知道你如此癖好?”
  李韫德一扬眉,似对李终南如此形容颇为不满:“癖好?我如何晓得?想知道的人自会知道,不知道的人永远都不能知道。”
  “我当是如何,原来十五弟口中的走水一事竟是如此。”李终南道,忽然脑海中穿起了先前一事,脑后一痛,遂微微阖了双目。
  ……
  “夫君?”
  姜恻睁眼,面前出现妻子李凝酥的笑靥,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小憩了片刻。
  “扰了酥儿兴了。”姜恻笑笑,一整坐姿,移开身上李凝酥在自己入眠后为自己盖上的毯子,心下泛起一丝暖意,“说是今日要好好陪你,为夫不知为何突然就睡着了。”
  “不妨事,夫君定是近日太过操劳,可不是为了镇江那事?”
  姜恻叹气道:“本身税收监察一类都已是极忙,镇江与江宁离得这样近,自然有所波及,可勿要再提。今日为搏美人一笑,为夫可真真是忙里偷闲啊。”
  虽似抱怨,李凝酥却听得了姜恻言语中的溺宠,不由婉然一笑:“妾身本意是想让夫君劳逸结合,听夫君这样说来,妾身反而还成误事的那个了。”
  此刻她正摆弄着一个小巧泥炉,上置一只通体白净茶壶,正冒着白烟。和着轻微铮鸣之音,李凝酥沏了一盏茶,递与姜恻:“茶煎好了,你且尝尝。”
  姜恻接过茶盅,一手擎着慢慢品着,赞道:“好茶艺!”
  “夫君真是折煞妾身了,闺房手艺怎么拿得出手。”
  姜恻搁下茶杯,抚了抚李凝酥那双柔若无骨的玉笋,夫妻二人又调笑一会儿,李凝酥话音一转:“夫君,学院的王夫子今早亲自来府上,说小叔近日落下了不少课,上课似乎也是心神不宁的,还需督促功课才好。”
  “澹澄是小孩子心性,还是贪玩,待他下学我与他来说。”姜恻道,“酥儿有心了。”
  姜氏此代仅有两子,大公子姜恻,字丘胥,现任江宁府通判;小公子姜悱,字澹澄,还在考学。
  “夫君说的哪里的话,你也就这么一个弟弟,自当是要疼爱些的。只是不知他整日在做些甚么,与何人交往。”李凝酥声音渐弱,看得出竭力在忍心中悲酸,“若是谟儿还在,估计二人……”
  “酥儿。”姜恻心下一叹,不愿再让爱妻神伤,这厢便将她轻轻揽过,又在她额上一吻,“我理会得,你莫要想那些陈年旧事了。”
  姜恻当然明白李凝酥在难过些甚么,李府十一小姐李凝酥与十二少爷李韫谟皆乃李府三夫人秦氏所出,又是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自五年前李韫谟坠崖身亡后,对于几人来说,这都是不曾散去的阴霾。自己弟弟姜悱又与李韫谟乃竹马之交,自那件事之后他整日更是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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