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永远都失去了,而他不需要怜悯。
“假的!所有的一起都是假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你也根本就没有当我是你的儿子,所以燕昱败了,你就册封燕辰为太子,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皇位传给我,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
燕湛起身,大步走近燕煦,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难道我说错了?”燕煦更大声的吼回去,“若非你防着我,这最后一着我又怎么会输?我所布下的局,几近完美,破绽唯有方肖,他曾经是沈崇的部将,你知道这一点,所以你知道我找上了他,所以你才能料事机先,你在防我。”
启帝也不遮掩,直接道:“这点朕不否认,从你布局算计昱儿开始,朕就有所防备,一个人不可能突然转变,除非他身上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燕煦一怔,哂笑道:“你以为我知道了一切?”
“你也确实知道了。”
“那是数月前母亲告知的。”
启帝沉默:“所以你争夺皇位,算计昱儿,只是因为辰儿?”
燕煦:“是,我想要的,就会倾尽一切去夺取。”
“所以朕才不愿将皇位交于你。”
燕煦看着启帝,一双眼在夜幕里亮的吓人。
启帝视若无睹,说道:“你能忍而不愿忍,做事仅凭自己一身喜好,如此纵情任性岂堪大任?”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在朝堂,不管坐着哪个位子,行事都要遵守法度。”
“朕册封辰儿为太子,是因为他担得了大任,朕不给你机会,是你没有成为皇者的觉悟,只有能理解民为贵的君,才是我们天下的王,而你还没有这觉悟。”
“借口!这不过是个冠冕谈话的借口,你不过是想要传位给自己的子嗣,我不会再受你欺瞒了,你休想在骗我……”燕煦起初的反应很激烈,可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在启帝的目光下别开脸收了声。
燕煦很讨厌燕湛现在看他的目光,他光是这样看着他,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可燕煦却偏偏窥破了他眼中的伤怀。
几个字,伤人伤己的几个字,在燕煦的舌尖溜了一圈,然最终还是没能挣脱牙齿的牢笼。
以爱为名而铸就牢笼,是这世上最牢固的囚笼,因为它所摧毁的是被囚禁着的身与心。
自己一直是他最宠爱的孩子。
这二十年来,他对他的好,他怎能无视?
启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声音却低沉得仿佛幽深的夜空,含蕴着难以想象的威威严。
“阿煦,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肩负多大的责任,而责任便意味着付出,你有能力可你生来不懂付出,所以无论是朕,还是你母亲你舅舅,甚至你大哥二哥,我们所有的人都希望你能在我们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的成长,无论我们这么做的理由为何,但至少为了你好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决定天下命运的人,若是走上错误的轨道,失的是初心教义,毁的是千年基业,欠的是苍生天下,大襄朝堂之上,其他的人都可以择错道,信错人,唯有皇帝不可以。”
听着启帝的话,燕煦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开始咳嗽,房间里回荡着的沙哑咳嗽声,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停了下,燕煦有些疲惫地说道:“您要教化我吗父皇?但是现在说这些有还有什么意义?落花无返树之期,逝水绝归源之浪啊,事到如今,我们都回不去了。”
一阵沉默。
良久,启帝一叹:“罢了,进来吧。”
宁永忻推门进入。
“押回四皇子府,从现在起,没有大殿手谕,皇子燕煦永世不得踏出府邸一步。”
“诺。”宁永忻看向燕煦,眼神示意,他不想对他动手。
“不用押送,既已一败涂地,就是走我也会自己走回去。”说完,燕煦抬步走出。
宁永忻对启帝行一大礼,而后跟上。
跨出大门后,燕煦直挺的背脊遂然弯了下来,拖沓的双足,落步虚浮,一身狂荡傲气散尽无存,仅存一个迂缓偻行的背影。
☆、信任
晨光熹微,一抹亮白缓缓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
四皇子府邸。
与以往门庭若市的景象完全不同,眼下,皇府的大门紧闭,唯有两只火红色的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流露着几分萧瑟的味道。
府里和府外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一样的空空荡荡。幽深安静,偌大的府邸,鲜少有人在内中走动,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吵杂。
燕煦在静谧中孤坐,他已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安静了,这无边的静默竟莫名的为他带来了些许安宁的错觉,仿佛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四皇子,诸事未有分际,悬而未决,没有结论。
可这样的安心也终究只是种假象而已。待他回过神后,寂寞已侵蚀周身,可他却不愿反抗,任由这越来越深的寂寞拥住了自己。
燕煦最近时常在想,当执着的一切都消失了,举目漫然无依,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眷恋的?
他还没有想通。
可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份诏书。
是禁足令。
四皇子燕煦,从即日起,一步也不得踏出府邸,一旦踏出,当场格杀。
当然不仅如此,他不能出去,外面的人未得太子允许也不可随意进入见他。
太子,是啊,燕辰已经是太子了。
他们在外面接受天下人的朝拜,而自己却在这一方天地里生根溃烂。
就在这一瞬间,失了目标的燕煦,突然找到了新的目标。
但他仍是什么也没有做。
此后几日,他更深地放任自己在这无边的孤寂茫然中流连。
徘徊在变色的过去之中,这种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感,怎能不让人崩溃疯狂?
每多呆一天,燕煦身上的沧桑感便多了一分,寂寞也随之多了一寸,终有一天他会被这无尽的寂寥剜骨噬心,吞噬殆尽。
芳菲殿和左相府曾得恩准数次派人前来探视,所看到的都是这样一个即将崩溃的燕煦。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心的时候,燕煦有了动作。
他将于庆源派了出去,去往芳菲殿,去往左相府,为他,向他的母妃和舅舅带去他的忏悔和乞求,乞求他们去向太子求情,饶他性命,还他自由。
因为他害怕死亡,害怕孤独。
突然间,格外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打破眼前沉寂。
是于庆源拿着封信从屋外冲冲走进:“殿下,这是左相让我给您带来的信。”
燕煦头也没抬道:“打开观视。”
“喏。”于庆源打开信封,一路看下来后,不由大喜,“左相说,他和娘娘二人已求得恩典,殿下您不会有事了,过几年,等再过几年,时局稳定了,到时候您就是要出府也是无妨的。”
燕煦低低地嗯了一声。
“殿下,您……”于庆源诧异,对于如今的殿下而言,这已是天大的好消息,可对方看起来却丝毫不见欣喜。
恼恨,厌弃,茫然,燕煦的语调因种种情绪地堆叠而带着微妙的神经质,他说:“你很高兴?”
晨光落在他的脸上,晨风轻拂着的衣袂,说不出的从容淡定,可细细一看,那双眼,死气沉沉,全无生气。
“殿下,之前您不是嘱咐我去说动娘娘和左相,让他们定要为您去找大殿求情的吗?”
于庆源不解,他越来越不懂眼前这个小皇子了,尤其是从他被圈禁以后,更是变得喜怒无常、性情反复。
燕煦纤细秀美的手指无节奏地轻叩桌面,黑中泛青的乌木桌,白皙修长的手指,映在一起,不经意扫过也是触目惊心。
确实是他让于庆源去找母妃和舅舅,让他们去找大哥求情的,但那只不过是他加重在燕辰身上的一份重量而已。
他此举所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生死和自由。
对他而言,有的事比之生死,比之自由要更加重要。
这短短数个月的时间,那些悔,那些恨,以及不能传达的怨思悲情,随着时间的沉埋越发沉重,他绝不坐以待毙,他还要反击,而这一次,必要一击功成。
燕煦抬起眼,看着于庆源,那目光含着笑,却比月更冷,比霜剑更寒。
于庆源见之一颤,可他转不开视线,他被他的目光锁定了,避无可避,全身笼罩,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气息。
燕煦说:“庆源,我不想要活了。”
果然如此。
四个字,在于庆源闻言的当下立即冒了出来,以至于庆源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瞪大了双眼:“殿下您胡说什么呢?娘娘和左相不会让您一辈子受禁的,他们会想法子让您出去。”
“然后呢?出去以后又如何?”
晨雾还没有散去,天边的一轮红日,在雾色中观来,极像是纱绢上所落下的一滴朱砂,红的惹眼,燕煦苍白的面容经此一照,看起来有了一些温度,却始终掩不住从内里散发出来的那股死气。
“在没有确定时局真正稳定之前,他们是不会放我出去,等我再出之时,大局已定,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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