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昱之言从宁苏青的耳中,冲入心中,她的胸口仿佛因此被塞进了一团火,烈火在胸腔中炽烈的燃烧着。
三百多条人命,二十多年的埋声晦迹,谁知今日这一言,尽将过往一切全数否定。
绮姐姐啊,你的苦心,你所背负的人命,全部枉费了啊。
宁苏青痛心不已。
她眉峰紧皱,双目死死地盯着燕昱,道:“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你让绮姐姐的一切作为,都失去了意义,你让她一生的期望都付诸东流了。”
“不要再提我的母亲。”燕昱挥手大声道,“不许你们再借她之口欺骗我,若不如此,我才是对不起娘亲,我必须登上皇权之巅,以皇帝之名追封母亲为后,这是母亲一生的心愿,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宁苏青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她也确实笑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绮姐姐一向与人为善、不矜不伐,你怎能这样污蔑你的母亲。”
“还想骗我,你要拿这一套骗我到何时?”透心彻骨的执念,已深扎心底多时,眼前的燕昱与以往截然不同,温文不在,满身逆鳞,随意一拂,便是痛苦交缠。
宁苏青见之心痛,紧皱的眉眼有了一丝松动:“我何时骗过你?我所说的无一不是事实,倒是你说的这些,都是谁告诉你?”
燕昱转头看向樱珠。
宁苏青同时看去,一股异样悄然在她的心间腾起,但眼下重点并不在此,宁苏青转回视线,看着燕昱。
“我不知道她都对你说了什么,但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你母亲所愿。”脑海浮现那个看似柔和实则刚强的姐姐,宁苏青眼波稍稍柔和,说道,“你的母亲,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母亲是她的救命恩人,之后她一直跟在母亲的身边,我调查过,这些都是事实,她不可能骗我。”燕昱的视线在宁苏青与樱珠二人间来回游走,最后定在宁苏青的脸上,他依旧不信,“反而是你们,我问起母亲,你们一直躲躲闪闪不愿告知详情,宫中侍婢甚至鲜少有人知道绮妃事迹,这一切无一不昭示着你们的隐瞒。”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辗转了这几多红尘,竟然还是没能彻底解开恩与怨的纠缠,致使下一代也走上相残的局面。
难道真是我们错了吗,是我们不该隐瞒?宁苏青不由扪心自问,她看着燕昱,而后缓缓转眸,视线从燕昱转到燕辰身上,在慢慢移开,最后定在了燕煦的脸上。
半晌,宁苏青移开目光,张了张嘴,说道:“樱珠虽是绮妃的贴身婢女不假,但当年救她的人并不是绮姐姐,而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苏青的话未说完,却被樱珠的笑声打断,她笑的大声,笑的癫狂,笑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停下来。
樱珠没有理会惊诧的宁苏青,转头看着燕昱,嘴角笑纹仍在,可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带着淡淡的讽刺,讥诮道:“她说的不错,我确实欺瞒了你。”
日高升,屋内的影子随之渐渐变短,很短,极短,短到眼下几不可察。
一缕春风透过窗隙吹进,明明是午间,可风里却带着一股凉意,乍暖还寒。
燕昱不住瑟索了下,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派人查过。”
他不止一次派人查过。
“实话仅限你能查到的那些,在谎言中参入真相,真假参半,多虚少实,才不会惹人怀疑。”樱珠唇边带起一个弧度,但所勾起的不是笑容,而是冷淡,是嘲讽,和更为凌冽的寒意,“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心怀芥蒂,从不与人交心,怪你的母亲,怪她是这宫中禁忌,无人知晓,无人敢提。”
燕昱:“所以你所谓的帮我,其实一直是在利用我。”
话音似冰刺骨,仿佛欲将人冻结了一般。
“不错。”两个字后,樱珠不在理会燕昱,转头看向宁苏青,口气依旧冷淡嘲讽,可她视线却是变了,眼中似含千言万语,“如今一切阴谋败露,我已无力回天,也无话可说。”
话毕,她竟举起匕首自刎。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以致无人拦阻。
“樱珠!”反应过来后,宁苏青快步上前,接住了倒下的人。
樱珠费力地抬手,死死地攥着宁苏青的手腕。
“你……你不能,你,没有资格毁了……他。”
最后一个他字,与抬着的手臂一同砸落地面。
身死魂消。
岁月吞没了一路行来的足迹,却无法抹不去铭心刻骨感情的惦念。
她,愿为他而死。
何苦啊。
这又是何苦啊。
宁苏青痛心闭目。
强烈的冲击过后,一切尘埃落定,寂静的四周宣告着这场阴谋算计,终于,划下了终点。
燕辰转头对缩在角落里的宫人吩咐道:“去殿外通知姚大人进来。”
那几人也已从后怕中恢复,连声道是。
紧闭的房门随之打开。
灿色的阳光照了进来。
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当空洒下,给人带来淡淡的暖意。
燕辰走至宁贵妃身旁,垂着头,抱歉道,“母妃,是儿臣思虑欠周,唐突了。”
虽面色依旧苍白,可此时的宁贵妃已经稳下心神,她精疲力尽,却还是勉强弯了弯嘴角,对燕辰摇了摇头:“无妨。”
无禅不动声色地看了几人一眼,斟酌一瞬,仍是上前对燕辰说道:“殿下,姑姑的尸体,不知可否让贫僧带走下葬。”
燕辰与宁贵妃对视一下眼,宁贵妃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燕辰侧目颔首:“大师请,这一次多亏了大师的帮助。”
无禅双手合十一礼:“不过都是修行,佛法无定法,众生的苦难便是我的苦难,天下太平,众生无灾便是最好的。”
燕辰闻言感慨:“大师的眼界,本皇子钦佩非常。”
无禅一笑:“殿下谬赞了,心境而已,若看不开,一花一叶皆是魔,若是看开了,人间诸像皆为佛。”
燕辰体会一瞬,颔首:“受教了,他日得空,本皇子定亲上无相山讨教。”
“那贫僧告退。”无禅再次合十示意,旋即弯腰抱起樱珠的尸体,退出。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皇室四人。
四人笔直站着,视线各有落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时辰接近正午,一天之中日头最盛之时,分明还在春日,可燕昱却仿佛听到了屋外不停传进的蝉鸣声,他觉得很奇怪,可他并没有转头去看,他在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很短很短的影子,做一件事的时候要专心,而同一时间也只应该去做一件事情。
良久,他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终于来了啊。燕昱抬起头,一张冷漠的脸,和同样冷的眼,淡淡地扫了眼慢慢走近的姚凌云,而后转回视线到燕辰身上,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燕辰没有看他,目视前方,正声道:“来人。”
“臣在。”方肖闻声大步上前,俯身作揖。
燕辰:“二皇子燕昱阴谋图反,着,即刻将人押至宗正寺狱,未得允许不得任何人出入探视。”
方肖一惊,短暂的踌躇过后,大声应道:“是!”
燕昱闻言一笑,甚为嘲弄,漫然道:“姑息优柔至此,到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下不了手杀我吗?”
听了他的话,燕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起手一挥。
方肖见状,立即指挥兵士上前:“带走。”
“另。”嘲意还未自燕昱的脸上消去,燕辰再此出声道,“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二皇子本为仁者,却行此手足相残之事,背后必有势力煽动,特令姚大人即刻监管二皇子背后所有的直接势力,一经查证全部拔除,余党待查。”
姚凌云上前:“臣,领命。”
仿佛有一桶凉水对着燕昱的脑袋,当头浇下,已一步跨出房门的燕昱顿步停下,一脸惊诧地回首看向燕辰,他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余党待查,这四个字,不仅是扼住燕昱咽喉的一只手,让他所有的势力都再难置身事外,更是架在朝堂所有在观望者脖子上的一把刀,在这风头浪尖之上,又有谁还敢出头不服燕辰?
哈,原来自己一直低估了他。
燕煦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房门打开后,他一直被温暖的阳光充斥着,清风吹拂,幔帘微卷,清香盈门。
不远处姚凌云自树影落叶间走来,微寒的春风穿林拂面,带起他的衣袂翻飞鼓动,簌簌风声捎来凉寒,可燕煦却感到由衷的燥热。
自前方走来的姚凌云,所跨出的一步步都仿佛践踏在他的心尖上一般,无声的挑衅着他的理智。
这是大哥的算计。
在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燕煦心中一黯,但他尚能收敛,可所有的负面情绪在看到姚凌云的那一刻,彻底地爆发了出来,前一刻有多悔恨,这一刻就有多愤恨。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总是他?
为什么你总选择他?
还是你在怀疑我也会对你下手?
姚凌云与方肖先后领命离开,后续处理妥善的燕辰转身,便看见了这样的燕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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