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两个人的目标太明显,根本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两个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各自躲桃花,好不狼狈。
等谢珉行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在一个小摊前面坐下来,他快躲了大半条花街,一抬头,对面那个衣发凌乱的公子。
却还是那个人。
还真有点可笑。
裴子浚也在望着自己,桃花眼边的笑意都快要满溢出来,“谢兄谢兄,我这样算不算共患难过了?”
这是哪门子患难?谢珉行哭笑不得,却又觉得这个青年眼神极亮,待他也极为不同,他是孤儿,在白鹿门中与其他师兄的年岁相差悬殊,只有年纪略长的师姐护着他,等到剑成封神以后,其他人都怕他,没有谁,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可眼前这个青年,不是北邙山上茫茫的白雪。
他这样真切,又热烈。
谢珉行觉得幸运,可以遇上这样的人。
他们旁边的是一个书摊,出售的不是孔孟论语,却是街头巷尾贩售的《蒲松志话》《广厦蓬门歌》这样的闲志话本。
谢珉行百无聊赖看了一通,许久,吐出几个字,“皆不若《白鹿英雄传》。”
“你竟然知道这个?” 裴子浚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是孤本啊,原来谢兄竟然想要这个么?”他觉得有趣,原来剑神想要不是盖世武功秘籍,心心念念的放不下的却是一本闲志话本。
谢珉行脸色稍红了一些,有些恼意,“才不想要。”
裴子浚看了红了脸的剑神,又多了几分生动,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说,“谢兄说的是。”
只不过离开摊子的时候,用五两银子强行顺走了摊主珍藏了许多年的《白鹿英雄传》未删减孤本。
“他为什么这么看你……”
裴七公子看了一眼摊主幽怨又肉痛的眼神,笑道,“谢兄放心,他再看,小弟还是喜欢姑娘。”
“……”
05
观音渡最为著名的销金窟位于河边,每逢沐日,绣楼上就有花魁娘子待价而沽,说白了,来去都是一夜风流。
“奴叫做柳诗送。”这一天二楼绣楼上婷婷袅袅的站着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女,白衣绿绦,不像是艳名远播的花魁,倒像是刚入了勾栏的。
“谢兄有兴趣?”裴子浚笑道,心里想着却是,哦,原来知寒客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他想起那一年唐忱柔倒在白鹿门前,也是这样的年纪,像一朵嫩茎鹅黄的小花,风一用力,就掐断了。
谢珉行看着那姑娘一会儿,也不往前走了,只看着楼下宾客们一个又一个的出价,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他用力握了一下手中的知寒剑,想着他们中原人都是这样的吗?这样争先恐后的欺负一个小姑娘?
可惜他们都说了不算,他手上剑爷爷才说了算。
他才想出手,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裴子浚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上的票子,“谢兄,何必脏了知寒呢。”
“……”
笑眯眯的公子举着银票,朗声上前,“五百两。”他展开扇子一摇,“这个姑娘归我了。”
阁楼上的柳诗送看见是这样俊朗的一个公子,也停止了啜泣,讷讷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红晕偷偷爬上了两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美人归属尘埃落定的时候,绣楼楼顶上忽然飘来一个声音,“我的美人,自然是归我的。”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衣乌发的小美人已经钳制在那个头戴白纱斗笠的神秘人怀里了。
“阁下真是耍赖,那可是我的五百两啊。”裴七公子恨恨道。
那个神秘人笑了,还故意在小美人手上摸了一把,“五百两么?手感不错。”
谢珉行盯了那人几秒,知寒剑已经出鞘,他一跃而起,回头对裴子浚说,“裴公子,我帮你把五百两抢回来,如何?”
裴子浚看着他的剑神对着他笑,心里噼里啪啦响了一阵,他想,知寒君的剑,竟然是为他而出的。
竟是……为他……而出的!
就在裴公子五迷三道之时,谢珉行已经和那人过了数十招,那人武功底子混乱,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路数,只是轻功极好,带着大活人大累赘,面对知寒剑,竟然能过片叶不沾身,也是神奇。
他一路跑,他一路追。
不知觉跑回了唐家的领地,那人忽然站在屋顶上,瞥了一下嘴,“真不好玩,五百两还给你了。”他跑得仓促,风吹开了他斗笠上的纱布。
谢珉行楞了一下。
裴子浚赶上来,接住扔过来的柳诗送,转头问他,“怎么了?”
谢珉行摇摇头,耳边嗡嗡作响。
不会错了。
那个人的身形和声音虽然不辩男女。
可是那顶着分明是唐忱柔的脸?
第4章
06
“什么?唐……唐母老虎?”裴小七震惊了。
谢珉行蹙了眉头,不满意这个称呼,他师姐明明贤惠又温柔,怎么会是母老虎。裴七公子却没有主要到他脸上的不悦,继续说,“怎么可能是母老虎,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她跑到青楼来跟人抢姑娘……呃,不过按照她那奇奇怪怪的性子,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
“……我们回到唐家看看。”谢珉行说。
于是两个人就决定回去看看,他们走得很急,许久才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柳诗送完全没有内力,自然不可能比得上两个大男人的脚力。
谢珉行回头皱眉,“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怯怯说,“恩公,你们刚才买了我,我不跟着你们跟着谁。”
谢珉行斜了裴子浚一眼,“管好你的五百两。”说完,乘着轻功先走了。
“……”裴公子尴尬,想了一阵,得出结论,大概是谢珉行真的喜欢这个姑娘吧,不好意思所以先走了?
他有些好笑,想着厉害如知寒君者,对待男女之事,没想到是一个薄脸皮儿,大概脸皮太薄,所以师姐跑了,这个柳姑娘,他这个做弟弟的,必须要好好为他张罗张罗,别把人又放跑了。
他这样想着,便对柳诗送温柔道,“放心,以后我和知寒君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女孩儿眼圈微红,楚楚可怜的望了一眼眼前高大俊秀的青年,诺诺的低了微红的脸。
07
谢珉行比另外两人率先赶回唐家。
他站在大门面前,明显感觉到了不寻常。
唐门依然明灯彩绸高悬,朱红色的大门却虚虚的掩着,如同无人之境。
不对,太安静了。
纵然酒尽宴散,宾客尽散,也不应该这样安静,谢珉行持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衣袖拂过的风,吹着红灯笼影影绰绰,好像要掉下来,他循着诡异的声音抬头看到一种熟悉的鸟禽。
喜头鹊。
喜头鹊出,而魔教必现。
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熟悉的朋友,那十二个人笼在巨大的黑斗篷中,可是谢珉行却觉得已经看到了斗篷下讥诮的脸,“这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娃娃么?还记得我们吗?”
“不记得。”谢珉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毕竟谢某手下败将这么多。”
“哟,小娃娃还是跟当年一样酷,”为首的毒使花影姑是个娇媚的美人,娇滴滴的笑着,“这样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哦。”
谢珉行很不喜欢这黏答答的语气,冷冷道,“废话少说,我师姐在哪里啊。”
“哦?”花影姑笑道,“你对女孩子太粗鲁了,嘤嘤,人家不想告诉你了。”
“你!”谢珉行青筋暴起,这时,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红色嫁衣的人,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机械,像一个提着线的傀儡娃娃。
“师姐!”他急得喊了出来,“你们对我师姐做了什么?”
“我们会对未来的教主夫人做什么啊。”另一人蛊使南无疆说,“你师姐不喜欢那病秀才,非要嫁给我们教主,我们这就接她走。”
“虽然是个二婚,但是寡妇新丧,最为撩人。”花影姑笑。
“放屁!”谢珉行怎么能容忍其他人这样玷污他最敬重的师姐,刹那间知寒已出鞘,杀意凛然。
说完,便于这些人缠斗起来。
数十招下来,他总算近了唐三小姐的身,擦了擦嘴角的血,嘴角微翘,“各位叔叔阿姨,还是跟当年……一样的弱。”
他抱住唐忱柔僵硬的身体,“师姐,你……中毒还是中蛊了?”
南疆多蛊毒,这毒使蛊使正是用蛊毒的个中好手,唐忱柔目光呆滞无神,四肢僵硬,他对南疆的蛊毒并不熟悉,不知道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十二大护法被谢珉行的剑气所伤,却仍然强撑狞笑,“怎么,还有你谢剑神解决不了的事吗?”
自从几年前的诛魔之役之后,魔道这些年都十分安分,一直不敢入关一步,中原和关外都十分安生,这一次竟然敢在中原武林出现,竟然是仅仅为了抢夺唐家的三小姐?
不,这太不寻常了。
谢珉行看着怀里如傀儡娃娃般的师姐,想着整个唐府恐怕都被魔教控制住了,就想还是先把师姐带走再做打算,便想抱着人先离开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