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自认为自己排查森严,就算雍城混入探子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黑铁云骑毕竟不是普通的兵。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
或许从刚开始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错误。
这么多年来他敛财聚权,可最终没能斗过一个小儿郎。
他在朝中也做了手脚,可前些日子才得知那些人不过是钟泊雅反安插给他的细作。这些年他用无数的金银财宝换成铁炼兵刃,原来那些事情钟泊雅早就知道。
他什么时候开始想造反的呢?他也早就不记得了。
老皇帝对他从来都不放心,多次想要收回他手里的权利,鸟尽弓藏,自古都是将军出安定,安定无将军。他只是想要有个底牌来保护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最终却是自己葬送了他们的性命吗?
镇南王走下马车,有热血溅到他的脸上,身边死尸不少,地上的血像是昨夜的雨,打湿了地面。
无数人在为他的过错付出生命。
他曾经想过占据南方自立为王,不再听从大陈,可是大陈国力雄厚,想要攻打他是没有问题的。而他到时候不过是死尸一具。
他明明想的那么透彻,为什么会想起兵造反呢?
所有人都说大陈的皇帝容不下他的,也是所有人都在劝他,谋反吧,你自己当了皇帝才能活啊!
究竟是自己当了皇帝才能活下去还是自己的不甘心呢?
他早就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从屯兵的那刻起,从有了谋逆的想法起,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如今,他终于能够安心的睡上一次了。
什么高枕无忧,当皇帝的怎么可能高枕无忧。
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是留给钟家的人吧!若能重来,他愿解甲归田,和自己的妻儿共度余生。
镇南王望着站在人后的钟泊雅,淡淡一笑,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褶皱,再不复年轻时的俊美。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下,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抵在脖颈下,溅出了今晚最悲壮的血。
他的佩剑为了守护大陈杀了无数敌人,如今,他自己是他杀得最后一个。
他深爱这个国家,却因为这个国家的君主的不忿想要毁掉它。死前想来也是可笑至极。
他爱大陈,就如这个国家曾经给过他庇护一样爱他。他的所作所为背叛了他的爱,自戕不过是谢罪罢了......
第42章
镇南王伏诛本该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自戕。
有人猜测他是不甘心,不愿看到自己沦为阶下囚,所以自戕了;也有人说,他是到了最后关头,良心发现,觉得自己错了,所以自愧难当,自戕了。
不管民间传说成了什么样子,钟泊雅还是命人厚葬了镇南王,以一个王爷的身份,而不是一个谋逆者。
钟泊雅穿着玄色的九爪龙袍坐在美人榻上,手上翻着今日呈上来的奏折。利津的事情已经解决,灾情已经稳定了下来,灾民们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人生就是这样,你还来不及为你失去的东西去哀痛的时候,生活就开始迫使你往前,当你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了,回头看那些伤痛,有的比起你现在所承受的已经不算什么了,有的早已被现在的幸福给磨平了创口。
薛延正式受封御前带刀侍卫之后,朝堂上的人都绕着薛延走了。
虽然很多人觉得皇帝对他明升暗降,但是还是不能忽略皇帝对他的恩宠。毕竟在座能睡在皇宫里的,靠近龙床最近的那位可是他啊。
薛延的地位很高是不言而喻的,但随着这么高的地位,也有无数的烦恼。
薛珂年就纳了闷了,人家升官发财,有权有势了,那巴结的人能将门槛都踏破。到了他们家,避之如蛇蝎。
而且,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家说亲的媒婆那是络绎不绝,到了他们家,想给薛延说个亲,人家小姐听到大陈的战神之名,自然是喜不自禁的,但是家里的父亲都反对这门亲事。拒绝的人越来越多,倒是传出了不少的难听之言。譬如战神那物件堪比驴鞭,能将人劈成两瓣。
薛延听了:......
钟泊雅听完笑的不行,最终是被薛延摁在床上,死命的要将这人劈成两瓣才好。
薛延二十有六,现在快要入冬,等过了年那又增了一岁,换成平常人家,孩子都能打滚了。可把薛珂年给愁煞了。
于是这天,钟泊雅桌子上的折子里乱入了一条很奇怪的奏言。
钟泊雅看了两眼之后就扔了,没想到薛珂年还锲而不舍的往折子里写,写了小半个月,可把钟泊雅给写毛了。
这日照例朝会,文武百官两股战战,腰都不敢挺直。
他们这些人,大的本事没学会多少,察言观色那是一流的眼色。
钟泊雅今日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人精只稍瞧钟泊雅一个走路的姿势就晓得了,于是今日的早朝格外的安静,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撞到枪口上去,自找苦吃。
钟泊雅听完这些人的上述之后,撑着下巴,隔着鎏看着薛珂年那副老脸,气从胸来,但他又不能拿这种事情问罪他老人家。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老丈人。
气死人了!
“忠国公!”
忠国公抖了抖自己的老腿,颤巍巍的俯下身子,“臣在!”
“朕瞧着你最近挺忙啊!”
忠国公狠狠咽了口口水,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他是最闲的差事了!皇帝这是要找他的茬吗!
“臣、臣、臣!”
钟泊雅摆摆手,“朕给你个差事,这薛大人啊,忙着给自己儿媳呢,天天往着奏折里写,朕不回吧,有点过不去,朕要是回吧,这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朕也不认识几个。朕琢磨着你以前倒是挺关心朕的事情的,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给薛大人挑一个温婉贤淑,端庄怡人,持家有道的儿媳。行了,散了吧!”
忠国公一口老血积在心头,拿着笏板的手捏得紧紧地,心里将薛珂年骂了个千八百遍。你找不到儿媳怪谁,怪谁!这事你还劳烦皇上,你活该找不到儿媳!
“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薛延向前跨了一步,他知晓他父亲给他找亲事的事情,本来没当回事,也告诉他父母不要找了,他不愿成亲,没想到他父亲居然去找钟泊雅赐婚了,真是一把火烧在了他的眉毛上,难怪钟泊雅这几日看见他就皱着眉头,也不愿多理他。
“奏!”
“臣心有家国,心有皇上,不愿成婚,请皇上成全!”
钟泊雅嗤笑一声,“薛将军可知道,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那皇上是否也要举行大选?”薛延直直的看着钟泊雅,想看清他那垂旒后面的脸色,确认他的心意。
钟泊雅扶了扶光洁的额头,“朕的父皇母后都死了,朕孝顺谁去?薛将军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文武百官:“......”
皇上您说的可真对。
“皇上明知道臣心里只有你一人,又何必为难臣呢。”
文武百官:“这是什么辛密?我不听!我死了!”
钟泊雅浅笑,摆了摆手,“散了吧。”
李季磨磨蹭蹭的凑到薛延面前,“将军言重了,过了今日,您让天下的人如何看待您和皇上?您让薛大人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李季看着石化在那的薛珂年,叹息着摇了摇头,“薛大人一生耿直,您让他如何接受?”
薛延闭上眼,沉沉吐了口气。
“今日之事我早就想说了。我与他又不是偷鸡摸狗,为什么不能说?”
薛延从不怕别人的眼光,钟泊雅更是。而且,也没人会想不开在钟泊雅的面前说三道四的。
他和钟泊雅之间注定是无名无分的,可是他还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个人很好,特别的好,这样好的人是他的。
一路上坐在马车里,薛珂年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薛延也不敢去瞧父亲的脸色,心里沉沉的。
一回了薛府,薛珂年走得飞快,“关门!来人!来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回来就囔囔?”
薛夫人刚巧在大堂和账房先生核算这个月的开支,就看见薛珂年气喘吁吁的回来。
“都给我下去!”薛珂年喘着粗气,下人们从没见过自己老爷动过真怒,立马鱼鸟散了个干净。
“薛延!”薛珂年跳起来给了薛延一巴掌,这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的薛延嘴角溢出了血。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一回来就打孩子啊!”薛母心疼的不行,拦在薛延跟前,不许薛珂年再打下去。
“怎么回事儿!你问问你儿子怎么回事儿!我的这张老脸都给他丢尽了!他居然还敢以下犯上!好在皇上没开罪他!”
薛母心疼的捧起儿子的脸,瞪了一眼薛珂年,“你的脸重要,我儿子的脸就不重要吗!都肿了。”
薛延捏了捏薛母的手,“娘,我给你找了个儿媳。不过,他是个九五至尊。”
第43章
“皇上,薛大人给薛将军告了病假,这两日都不上朝了。”李季小心翼翼的将御膳房上的燕窝呈给钟泊雅,尽可能地不让抑制住自己手抖的情况。他现在可怕成为池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