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轩斋的船已经行了一夜,从襄城到雍城只需走四天的水路,罗轩斋的船本来也不是商船,行的速度也慢,钟泊雅和薛延两人在船上待到第五日,终于脚踩上了陆地。
钟泊雅在船上晃了很久,下了船脚底还打飘,好在薛延下盘很稳,扶住了钟泊雅。
钟泊雅心里暗暗泄气,明明自己的轻功也算不错,为什么自己晕的慌,薛延却没事。
箫望换了身得体的衣服,薛延第一次瞧着他人模狗样的样子,还多赏了他两眼,除了那副气血不足的样子,倒像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箫望淡淡的扫了眼他们两人,被一群仆从簇拥着进了前面备好的马车。
薛延搀着钟泊雅往前走,上了马车。这里不是箫望的地盘,备着的马车自然不是什么好马车,钟泊雅上了车,刚行了没多久,抚着胸口想吐。
在船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些粥垫着胃,想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十分的难受。
薛延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希望能让他舒服点。
“还难受的慌吗?要不要躺下?”
钟泊雅顺着他的力道,躺在了他的腿上,心里还是犯着恶心。
“你该不会是坏了吧?这才几天,就开始有反应了吗?”薛延调笑道,揪着他的头发把玩着。
钟泊雅冷哼一声,歪了歪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点。
薛延扶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钟泊雅现在肯定很不舒服,不然听了这番话早就跳起来锤死他了。
“再忍忍吧,等会儿就到了,我们下了车就找个地方躺躺。”
钟泊雅闭上了眼睛,将脸埋到了薛延的手肘处,静静的躺着。
薛延的手很烫人,就算是隔着衣料,他也能感受到那炽人的热度。这样的温度让他有点畏缩,却又让他依恋。薛延能给他别人都给不了的安全感。
那固若金汤的皇宫也不过是个困住人的牢笼罢了。历代的皇帝觉得,那层层的大门,环环的高楼,以为那能阻止一切的危险,却把自己困在了一方天地里。举世的繁华都往这方天地里堆放,可那又有什么用?
什么都抵不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钟泊雅睡得迷迷糊糊间,马车停了下来。
销金窟这个地方是雍城乃至于大陈最大的赌坊,钟泊雅继位之后明令禁止大陈境内有赌坊的存在,而雍城是镇南王的地境,他身为外姓王,当年因为镇压南方有功,先帝给了他封地自治权,如今的南方大半个都是镇南王的天下。
钟泊雅很想办掉他的一切非法盈利来源,但是又没有由头。
之前的法令颁布下来,他给镇南王下过几道通牒,但都被无视了,他也是被气的不行,但那时候手上权利还没握紧,也做不下什么兴师动众的事情,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如今亲眼瞧过了大名鼎鼎的罗轩斋,现在再看一次销金窟也算是了解一件人生的“遗憾”了。
销金窟不似罗轩斋那般金碧辉煌,进了门之后只觉得是个书香地界,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会是个赌坊。
迈入那道门槛,扑鼻而来的就是墨香,文人骚客定会觉得这里是个雅致的地方。大堂内摆满了书架,还放着接待客人的太师椅。三人落了座,伙计端上了茶水,在一旁伺候着。
钟泊雅环顾了四周,四处逛了逛,抽了本书翻了翻,一脸无语的将书塞了回去。
薛延瞧着他的表情似乎不对,眼疾手快的抽出了那本书。那本书竟然是本春宫图。
薛延将那本书塞了回去,又抽了一本,没想到还是一本春宫图,画的还是宫廷秘史的春宫,图文并茂,让正经人看了铁定要羞红脸的。若是个死板的人,一定要痛骂这里的管事不知羞耻,礼义廉耻都不懂。
薛延随手翻了几本,招来了伙计,“有没有男子的图鉴?”
伙计立马秒懂,喜笑颜开的对薛延说:“有有有!客官随我这边来!”
钟泊雅气笑了,有点拿他无可奈何。
“你倒是惯着他?怎么,要替他赎身吗?在我们罗轩斋卖身的人,想要赎身可是千金的。”箫望冷冷的看着他,扫了眼随着伙计走过去的薛延。
“这样的没规矩,也是被你宠坏了,若是薛公子不打算为他赎身的话,那就少给点恩宠,不然你走是走了,倒是伤了人家的心。我们罗轩斋管人也是很严的,这种不懂规矩的脾气,少不得挨一顿棍棒。”
钟泊雅淡笑,“小老板多虑了,若是觉得我会赖账的话,今日薛某赢得钱财都归你,如何?”
“这般的有自信?”箫望两指在桌上点来点去,一副不大耐烦的样子,“若你赌技高超,能让这里的老板出来见我,我罗轩斋的人随你挑。”
钟泊雅抿着唇轻笑,“只怕小老板到时候别在气头上,连着我都要迁怒。”
箫望冷笑一声,“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定要知道这人是何能耐!若是薛公子你框我,可别怪我没好好招待过你!”
钟泊雅从书架处走回来,将自己的令牌放到了箫望的面前。
“箫老板,我不必说明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吧?我还有一次可以调动黑铁云骑的机会,您要不要赏个脸,亲眼看看?”
第37章
箫望直直的看着那块白玉,这块玉他并不看重,也不看重它还有一次可以调动黑铁云骑的机会,他看重的是他能见到一次真的黑铁云骑了。
黑铁云骑出没必定杀戮血腥,许多人见到了黑铁云骑就代表着死亡了。
箫望微微挑唇,“我倒是不想看这销金窟的老板了,我只想看看,这名冠天下的黑铁云骑是个什么模样。”
钟泊雅含笑着收回了玉佩,将视线转到前面的薛延身上。
销金窟的老板确实不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据说镇南王找了个赌技高超的人镇场子,赢了全场的人之后才有资格见到这位老板,与他一决高下。
这种事情也只有那些在赌技上有所追求的人才会执着着要见见那位传说中的人物。
钟泊雅向箫望借了几个人,直接掀了场子。
那些当摆设的书籍散了一地,书架歪七八扭的躺着,惊扰了二楼不少的人,纷纷推开了厢门的门,围着走廊看热闹。
店里的打手各个就位围着他们几个,但看他们衣着华丽也不敢真的动手,只好派人去通知他们的管事的。
没想到,这里的管事的人居然是个女子,女人并不艳丽,梳着妇人头,衣着也不华丽,却透着大气。她踩着小碎步颦颦而来,端庄淑仪,仪态优美的向众人屈膝行了礼。
“不知道各位大人可是有哪里不满,可与奴家说了,奴家定然会尽所能的满足各位大人。”
“这个好说!”箫望摆了摆手,“你把你们这的老板喊出来跟我赌一局就行!”
夫人淡淡一笑,“这位大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能将销金窟做的这般大靠得就是规矩二字。大人若是想要与我们老板赌一场,需得赢过在场的所有人才可以。”
“啪啪啪!”钟泊雅一副“说得好”的样子,用力的鼓了鼓掌。
“连深宅里的女子都知道的道理,居然会有人不知道。”钟泊雅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谁,“这位夫人,在下有礼。”钟泊雅作了一揖,回了她方才的礼数。“夫人方才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倒是十分的赞同的。只是我想问问夫人,店有店规,我们需得依不是?”
“自然。”
“那国有国法呢?”
夫人脸色不变,道:“自然是要依的。”
钟泊雅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告示,递给了这位夫人,“陈和二年间,孝灵帝发布告示,全国上下所有赌坊皆得关闭,否则以谋逆罪处置!既然夫人知道国法要依,那就请吧。”
那夫人及身后的各个仆从皆是一怔,夫人淡笑着将告示递给身后的丫鬟,镇定自若的看着钟泊雅,“公子,我销金窟既然能开到现在,自然也是有缘由的。雍城境内皆归镇南王管辖,您该知道,镇南王殿下可是有自治权的。”
钟泊雅冷冷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镇南王的法令可以越过孝灵帝?”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我销金窟自然是像镇南王殿下报备过的,殿下说他已禀明圣上,得了圣上的准许才许我等开业的。”
“那夫人是不知道陈和五年,也就是今年,我们圣上在年初之际就已经下令整顿,凡一切不和规的店铺皆有两月时间规整,改其经营门路。销金窟也在此例中。”
夫人些许是知道钟泊雅是来找事,不是来尽兴的了,也不再笑脸相迎了,她冷漠的看着钟泊雅,“公子是何意呢?我销金窟既然能开到现在,自然也是什么都不怕的!”
钟泊雅踱步走到她面前,拍了拍手,“诸位!”他望向二楼那群看热闹的赌徒,“此乃谋逆策反之徒,此地也是罪地,你们还要在这里呆着吗?”
“哈哈哈哈!”有人大笑道,“箫三娘!你还跟他费什么话!又一个来找事的!找人打出去就是了!什么谋反不谋反!你挡老子财路就是谋反!”
“就是!这举国上下就这么一个赌坊了,还要关掉销金窟,孝灵帝那个狗皇帝要逼急了我,我也跟着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