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龄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过来那颗果子,冷淡道:“多谢。”
季秉烛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边龄生气了,但是看到他接了自己的道歉礼物,立刻觉得两人和好了,他笑得眼眸弯了起来,头发上还挂着几个树叶,看起来蠢兮兮的,他道:“不客气不客气,这个果子对你身体很好的,你吃多一点。“
边龄捏着那颗红色果子,没吱声也没拒绝。
季秉烛讷讷看着他,就算在口若悬河,对上边龄冷淡的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将摘的果子一股脑塞到了自己袖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也不嫌碍事。
季秉烛的性子自来是闲不下来的,安静走了一会就按捺不住寂寞,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后退几步凑到冷着脸的边龄身边,那笑容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道:“那个……你喜欢听曲子吗?我唱……那个我唱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呀?”
边龄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不必。”
季秉烛脑袋又垂了下来,看着有点失落,他讷讷道:“那……那好吧……”
虽然边龄说不想听他唱歌,他也说了好吧,但是还没走两步,他就自顾自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调,季秉烛声音清冽又带着点温柔,柔声哼着一曲像是小泉流水般的调子,配上这幽林见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声,竟然意外的和谐好听。
边龄走着走着,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声音所感染,心中的戾气也缓慢地消散。
边龄心想:我和他计较什么?他救了我的命,就算是把我扔到深渊低下去,我也不能说些什么。
这样想着,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微微柔和了下来。
两人走在一座茂密的丛林中,四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时不时有走兽在树枝间跳跃,有些凶狠的野兽甚至会停下来,眼睛人性化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似乎在判断这两脚兽够不够给它们加一顿餐的,但是当它们的视线落到在前面摇摇晃晃小声哼着歌的季秉烛身上,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尖啸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远了。
季秉烛哼着哼着,突然柔声唱出了一句曲词。
“连夜天呀一叶蔽,水灵泉里秉烛把夜话,咿咿呀呀。”
“倘使昨夜今朝非也处,倒不如抛却红尘,待候佳人归。”
边龄脚步一顿。
季秉烛走了几步,微微一侧头,看着顿住的边龄,眉目弯弯:“怎么了?”
边龄愣愣看着他眉心的红痕,越发觉得熟悉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皱了皱眉,道:“无事。”
季秉烛“哦”了一声,他往前走了几步,面前被几颗巨大的蒲叶遮挡住,边龄正要说什么,季秉烛就伸出手往那蒲叶拨开,侧着身对边龄轻声道:“阿龄,这就是后山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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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修魔修道修道修魔!成
蒲叶两边分开,边龄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已经做足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变脸色的准备,但是当看到蒲叶后面的场景,还是脸色微变。
――因为那蒲叶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地,场景和刚才他们来时的路边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来有门的样子。
唯一算得上是不同的,就是空地旁边的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桃树了,此时已经是深秋,桃叶落了半边,枝头上光秃秃一片,没什么美景可言。
边龄走上前,看了一眼四周,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季秉烛。
季秉烛小跑着跑到了那空地中央,回过神面对着边龄,大大地张开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形的弧度,大声道:“阿龄啊,你有没有看到这里有一个特――――别大的门啊?就有这――――么大!你看没看到?”
他比划有很大的时候,音调拖得长长的,睁大眼睛看着边龄,眼睛中满是期待。
边龄看着季秉烛比划得有门的地方,什么都没看见,绷着脸摇摇头。
季秉烛这下有些诧异了,他又伸出手举到头顶小跳着画了一个圆,道:“真的没有看到吗?就在我身后,特别大的门,关得死死的,出都出不去!”
边龄还是看不到,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失去元丹修为尽散,就连季秉烛口中那么大的一个门都看不到,他这样想着,脸上不虞之色更甚。
自己这副废人的样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来谈报仇呢?边龄几乎算得上是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季秉烛道:“啊!真的看不到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看不到呢,啊呀,吓死我了。”
边龄:“……”
边龄方才一副满心绝望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地又是刚才想要打死季秉烛的那股强烈的冲动。
边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既然看不到就不要误导别人!”
但是季秉烛完全没听他讲话,自顾自地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小跑着跳到了那棵桃花树下,就开始用爪子去挖桃花树的土,一边刨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记得是埋在这里的,很好喝的酒,唔……这里?”
边龄在一旁扶住了额头。
他用爪子在桃花树下刨出来几个浅浅的坑,但是每每都是挖到一半就自顾自说着“不在这里”,然后就跑去其他地方去挖坑,可以说把半途而废这个词展现得很是淋漓尽致了。
按照他这个挖法,把整个桃树地下都挖上一圈的坑都不会找到他埋得酒。
边龄没再管他,他看着这片空地后面的那条弯弯曲曲地山阶,山阶狭小逼仄,只容一人通过,一路蜿蜒到了山下茂密的丛林。
边龄回想起刚才季秉烛说的“会被后山的门打回来”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这里连门都没有,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打回来,他端着这样的念头,尝试地往前走了几步。
连走了许多步,边龄都没有触碰到任何阻挡着他的东西,这样试探下来,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在五步之外的山阶,眼眸微亮。
只要走下这莫名其妙的山,他就可以……
边龄猝不及防停下了脚步,突然愣住了。
他就可以……可以什么?
元丹被废,修为尽失,就算此时他重回了古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些来追杀他的人若是看到他这副模样,指不定连想要杀他的欲望都没有。
边龄想到这里,突然惨笑了一声,从天堂跌落地狱,也只需要一夜之间罢了。
昔日的他意气风发,怀揣着走遍大陆,踏上修能顶峰的梦想一腔热血,一心想着只要等到十八岁,他就可以孤身一人独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那一路中或许会有荆棘遍地,他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有的人爱他恨他惜他妒他,也许他会在一方天地成为大能,又也许会死在一处角落里无人知晓,即使是这样,这也是是自己选择的命运。
命运自来不公,你可以痛恨它,但是却不能悔过自己当初做的选择。
边龄怀着这样的期待,却还未等到十八岁,便被人迫不得已地提前尝遍了世态炎凉。
边龄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一定很难看,他就算再早熟,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心中剩余的,大概也只有满心仓皇与凄凉绝望罢了。
边龄还没整理好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在一旁的季秉烛突然“啊呀”了一声,紧接着他便一把冲了上来,扯着边龄的手臂往后面一甩,边龄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甩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用力将拳头在草地上捶了一下,方才心中憋屈的怒气终于爆发,他几乎算得上是恶狠狠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瞪着季秉烛,怒道:“你到底……”
但是他怒火还没完全烧起来,就被季秉烛下一个举动给完全浇熄了。
季秉烛将他扯着手臂甩了背后,背对着他似乎在看着对面虚空中的东西,他的声音还是像之前那般清冽好听,但是此时说出的话却带着点冷漠,他道:“他只不过是个孩子,你这般待他,有点太过分了吧。”
边龄一愣。
他撑着手臂微微站起身,视线穿过季秉烛的肩头,这才看到了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的人影。
那人身形就像是一团白雾一般,透明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连脸上都看不出些轮廓,他冷笑一声,道:“他可是整个古荆最好的修魔之体,无数魔修抢破了头都要将他抓回去占为己有,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是把他当成孩子对待了?”
这人的声音就像是好几个人在一起说话一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细听之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边龄愕然看着他们,季秉烛此时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柔声地说:“魔修自来残忍罔道,手足都可自相残杀。能活成那样的人,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有人问他到底想要修魔了吗?那些人若是罔顾他的意愿让他强行修魔……”
季秉烛还没说完,那个半透明的人就朝着边龄道:“喂,小子,你想不想修魔?”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狂妄了,就像是在逗一只宠物一般满是不屑,边龄皱了皱眉,心中不满,但是面对着他浑身滔天的强横气势,也不好直接硬怼,只好冷着脸道:“若是修道不可报仇,修魔倒也算是一条不归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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