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雀冷声道:“关你何事?”
他一身魔气磅礴汹涌,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地之后,朝着曲容不要命地冲了过去似乎想要将他原地击杀。
魔气如同游龙一样,所过之处,地面的黄沙全部被风卷了起来,将周遭变成了一片视线完全看不清的沙雾。
季秉烛一时不察,几乎被风吹得倒在地上,还是被阿鸦没好气地扶了一把才站稳。
他脑海里一直徘徊着方才曲容的那番话,整个人都凌乱得不得了,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禾雀的方向怒道:“禾雀!住手!”
禾雀虽然入了魔性情大变,但是对季秉烛的话,还是听的,季秉烛的话音刚落,那席卷肆虐的大风就倏地原地停止,空中的沙子簌簌地落了下来。
禾雀站在原地,眸子冷淡地看着曲容,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但是又因为季秉烛的话而不敢动手。
季秉烛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抓住了禾雀的手臂,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一阵灼热,他猛地松了手,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自己手掌心上被禾雀身上还未来得及收敛起来的魔气灼了一个漆黑的印子。
季秉烛抖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禾雀已经完全入魔的这个事实,嘴唇抖了片刻之后,才愣愣地开口道:“我在一叶蔽连天的魔窟中时……”
禾雀眸子颤了颤,微微抬着头看着季秉烛茫然的眼睛。
“当时我好绝望,因为我觉得那时没有人来救我,也没有人会在意我,在我身边的,只有每日往我身体中打入魔气恨不得要我命的魔修,”他喃喃地开口,眸子含着波光对上禾雀的眼睛,轻启薄唇,道,“阿鸦说,只有心生绝望之人才会入魔,那个时候我绝望得几乎想要死掉都没有入魔,你呢?你为了什么?”
禾雀浑身一震,接着拢在袖子里的手颓然垂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偏着头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燕无归,轻声道:“你不懂,阿殃,你不懂的。”
季秉烛道:“我不懂什么?绝望吗?我懂啊,你说的我都懂,我……”
禾雀突然小声开口打断他的话,带着满满的恶意:“你懂什么?你一个连情感都没有的人,到底懂我什么?”
季秉烛一愣,之后脸色猛地变得惨白。
禾雀说着,一步步后退,皱着眉看着季秉烛,声音虽然小,但是却能在咆哮的风中顺利地传到了季秉烛的耳朵中:“你对我一无所知啊,季殃,你根本不懂得真正的绝望是什么?你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具有了自我思想的傀儡罢了,你这样的人……”
他说着,眸子中似乎落下了泪,但是细看之下却还是慢慢的冷淡和厌恶,他喃喃道:“你这样的人,才应当被抽出来三魂六魄。”
季秉烛似乎呆住了,连眼泪都不知道流了,他似乎觉得自己在做梦,要不然的话,那个平时一直很喜欢自己的禾雀,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吗?
禾雀似乎也看出来他的出神,冷然笑了一声,道:“以前紫苏一直说你本该一生孤寂或不得好死,我还不信,直到了现在,我才终于信了。”
“你这冷血无情之人,活该一生被人厌弃。”
阿鸦猛地将季秉烛抱在了自己怀里,怒道:“曲容!”
曲容脸色未变,手中曲容剑的幻影一闪而过,朝着禾雀的身体狠厉地劈了过去――这一剑几乎有石破天惊之力,但是触及到了禾雀周遭之后,立即被他身上的魔气狠狠地吞噬掉,顷刻之间便化为了烟雾消散在了半空中。
禾雀一身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一片风沙中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呆愣的季秉烛,冷冷道:“滚吧,无情无义之人。”
禾雀不知道季秉烛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周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人影,只有燕无归一人还尽忠尽职地站在他身边,眸子冷淡地注视着他。
许久之后,一直安静站着的禾雀身形微微一晃,接着身体一软,陡然倒在了炎热的沙海中,脸上冷汗直流,与此同时,眼眶中也有血泪缓慢地落了下来。
魔修很少会流泪,他们无泪可流,只好流血。
禾雀徒劳地抓着地面,将手直接深深地陷入在了沙子中,腰也越来越弯,接着额头抵在了地面上,血泪缓慢地顺着脸庞落下来。
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许久之后才陡然发出了一声哭泣的哽咽:“阿殃……对不起。”
燕无归低着头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痛苦的模样。
而被阿鸦带走的季秉烛依然还是那副呆怔的模样,没有从禾雀的话中反应过来,看着果真像个精致的傀儡一样,不知情感。
曲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马车,载着三个人朝临江关赶去。
一路上,阿鸦一直在试图和季秉烛说话,但是季秉烛就像是被吓呆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了。
曲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偏着头下了个定论:“好像比之前还要傻了。”
阿鸦不耐烦地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怒道:“滚一边儿去,乌鸦嘴。”
曲容被打了也不发怒,笑了笑,道:“可能他只是一时吓到了,应该很快就会好了,你先不要着急。”
阿鸦怎么能不着急,季秉烛这副模样完全不像是被吓住了,反而有种走火入魔的趋势,他的内府中一片混乱不堪,如果不是阿鸦是在他的元丹本体,季秉烛怕是会直接爆体而亡。
阿鸦又唤了季秉烛一路上,但是还是没有把他给唤醒,最后索性将他直接弄昏,让他好好睡一觉,花了三天之间终于回到了鹿邑城的季家。
在路上,曲容已经将季秉烛的情况和季夜行说了,所以三个人刚一回来,就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季夜行。
季夜行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冲上前去,将阿鸦怀里的季秉烛接了过来,飞快地冲去了房间中,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季夜行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禾雀对他说了什么?”
曲容也只是对他说了个大概,并没有细讲,听到他问,立刻将当时的记忆传送到了季夜行的脑海中。
季秉烛原本正在一旁打水想要给季秉烛擦擦脸,接收到了那段记忆之后,盆中的水猛地一晃,几乎是在瞬间结成了厚厚的冰块,整个房间的地面上也结了一层晶莹的冰霜。
一瞬间,季夜行的脸色有些可怕,他转过身,眸子有些发红地看着曲容,一字一顿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曲容:“是。”
季夜行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按捺住心中的暴虐,揣着一种可怕的冷静,重新打了水,将季秉烛身上脏兮兮的地方擦拭了一顿,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季秉烛皱得死紧的眉头,低声喃喃道:“他说的都是错的,你不是个无情无感的人,阿殃,不要听他的。”
现在的季秉烛根本听不到其他的话,他即使是醒的,也是不愿意接受外界的一些消息,只是一门心思闷在自己的世界中,拒绝和人交流。
季夜行将鹿邑城中的鹿沐请来帮季秉烛探查了一番,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外伤,只是说大概心魔作祟。
但是在季秉烛内府中的阿鸦却明明确确地清楚,季秉烛根本就没有心魔可言,更何况是作祟致使他昏睡不醒了。
几个人正愁眉不展时,季秉烛却不打招呼地醒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依然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季夜行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努力放轻声音,柔声道:“阿殃,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夜行。”
季秉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了季夜行,他似乎想要勾起唇笑一笑,但是努力了半天都没有露出笑容,只好道:“我当然认得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一副完全忘记了的模样的,但是却让其他人一时间有些恐惧。
季秉烛的神智本来就遭受到了创伤,之后又受到了各种打击,还被施了“过隙”,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真的还有完全痊愈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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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什么哥哥弟弟边玩、去
季秉烛一觉醒来之后,似乎将禾雀忘得干干净净的,阿鸦和季夜行都很疑惑他到底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在伪装,但是又不好直接开口勾起他的伤心事,索性三缄其口,不再提了。
几日之后,季家百年一次的祭典便在鹿邑城中打开了帷幕。
季秉烛在之前从来没有挂过名,所以此次自然也是不会被允许出席的,季夜行这几天一直住在季秉烛的院子里,早上临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曲容给留了下来,嘱咐他照看好季秉烛,这才飘然而去。
曲容对于待在季秉烛身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他将季夜行送走了之后,回去了院子中,季秉烛正躺在院子中的软榻上晒太阳,阿鸦坐在他身边,正拿着一块木头雕东西。
曲容站在原地来来回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迈着步子轻轻地走上前,站在阿鸦三步之外的地方,温柔地笑了笑,道:“你在雕什么?”
他话音刚落,阿鸦就抬起头,眉头一皱,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朝他“嘘”了一声,接着又指了指季秉烛,示意他小声点,别吵醒了这位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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