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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负心郎 (p876543)


滂沱大雨,明月无光,繁星黯淡。
赵公公回头看着窗纸里的纤弱剪影。
从公子昏迷那天起,陛下就不曾在留云宫就寝,凤鸾宫还没有建好时,他每一夜都是在暂时安放商柔的梅影宫寝殿里度过,最後索性把奏摺都搬到隔壁的偏殿里。之後凤鸾宫建好了,牧晚馥也跟着商柔搬过去。
这一年以来,商柔的一切饮食起居和清洗身体都是由牧晚馥亲自负责,甚至连药汤也是他亲自熬制的。
雨愈来愈大了,大得不像是春雨,雨帘如同瀑布般反覆冲刷着宫廷的每个角落。
赵公公已经习惯了坐在凤鸾宫的寝殿外,夜复一夜地守候着,可是今夜他却突然想起许多往事。
那年仲夏,自己奉命把杧果送到玉华宫里,夜里陛下和公子两人在後院里吃杧果,之後公子还挽起裤脚到湖里给陛下抓鱼捞月,素来高贵矜持的陛下被逗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最後甚至被公子硬是拉到水里,结果两个人都像小孩子般弄得湿漉漉的。
以前他曾经多少次站在寝殿外,守着里面陛下和公子彻夜的欢声笑语,恩爱缱绻,现在他却只能一人盘腿坐在走廊上,守着身後一片死寂的寝殿,静静地等待着雨停。
他无法想像陛下只能一夜夜无助地看着公子在他的怀中渐渐憔悴虚弱,一步步地踏进死亡的感受。
他更无法想像陛下得知是他自己亲手把解药烧毁时的感受。
帝王再具通天之能,也不能颠倒阴阳,召回冥间幽魂。
公子只记得他为陆萱偿命的承诺,却忘了他曾答应过要陪伴陛下一辈子。
他怎麽那麽善忘?
花开花谢,桃花绽放之後开到荼靡,明年却还是会再度迎着春风盛放。
公子却是在永远地枯萎着,那张曾经如同桃花花瓣般红润健康的脸容日渐变得惨白憔悴。
他曾经在陛下的怀中无忧无虑地绽放,最後也在陛下的怀中无动於衷地渐渐枯萎。




方代月一夜无眠。
方夫人睡到半夜被雨声吵醒,床畔的烛火早就熄灭,枕边却是一片冰凉。
她抬头看见丈夫正背对着她,一人寂寞地盘腿坐在半敞的门边,遥望京城的方向。
屋檐上的暴雨如柱,方代月却只任由豆大的雨点打湿他单薄的衣袍。
「怎麽睡不着了?」方夫人走到方代月身边。
方代月看着满园正是绽放得烂漫的桃花树,经过一夜暴雨冲刷,明天恐怕只会剩下一地断香零玉。
他靠在门边,紧紧地握着掌心的狼牙月耳坠,缓缓地说道:「明天这满园桃花也要落尽了。」
「明年还会开花的。」方夫人温柔地安慰着。
方代月凝视着最後一朵被风雨吹落的桃花,轻轻地摇头道:「不会再开花的。」



尾声(下)


天快要亮的时候,雨总算停了,却始终没有放晴。
点滴雨水从屋檐上滑落,打碎了平静的水洼,扰乱了万籁俱寂的清晨。
赵公公平日通常都会在天亮之前打个瞌睡。公子以前起得比他还要早,自己还在打瞌睡时,公子已经下床换好衣服,偷偷地开门叫醒自己,给自己塞一个包子,低声道:「昨天夜宵时剩下的,你吃点东西,待会才有力气。」
商柔知道赵公公要寸步不离地侍候牧晚馥梳洗更衣用膳,再陪同他上朝,差不多忙到中午时才能吃点东西,所以商柔会先给赵公公吃点东西。
不知为何,赵公公昨天整夜都没有睡着,甚至没有打瞌睡,心跳一直快得不寻常。
他刚刚回头望向门口,殿门便被打开了。


晨光熹微,点点洒落在牧晚馥的身上。
那头垂落腰际,曾经如同袅袅情丝般柔软缠绵的棕发竟在一夜之间全都白了。
白如初雪。
雨珠滴落在发梢上,被染成冰霜的色泽,再也无法溶化。


直到那瞬间,赵公公才真正地明白到,曾经那麽深深地喜欢陛下的公子,是真的不要陛下了。
公子平日是最心软的,他原谅了陛下那麽多次,这次却是狠下心肠,头也不回地把陛下一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他自由了,陛下呢?


雨停了,春潮终褪,空留下一地湿淋淋的残花落叶,倒映着迟迟不放晴的灰暗苍穹。
莲花还在水洼里奄奄一息,莲茎却已经不知所踪。
高耸的朱墙如同迷宫般一层层围着帝王的宫殿,蜿蜒不绝,永无止尽。
终於,重重云雾渐渐掩盖朝阳,挡住了最後一丝光芒。


京城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桃花送香,细雨蒙蒙,大悲寺的苹果树又结出果实了。
  当方代月在城外的家里葬了一地残落的桃花时,凤鸾宫大殿四周放满雪白的菊花,牧晚馥一身白衣胜雪,白发以银冠束起来,跪在大殿的暖玉棺前。
牧晚馥整整七天没有上朝,他命赵公公锁上凤鸾宫的宫门,然後一人亲手以商柔赠予他的木梳为商柔最後地束好发髻,再更衣入殓。
接着他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商柔的暖玉棺前,一直没有站起来。
牧晚馥已经下旨,丧礼之後就把商柔送至帝陵的墓室里,待牧晚馥死後便会把二人合葬。
生时已无法再度同衾,唯有等待死後同穴。
婉儿在宫门前哭着要见商柔最後一面,牧晚馥置若未闻,也不让她进来,赵公公唯有硬着头皮命侍卫把婉儿带回素明宫里。
缟素愈发衬托出牧晚馥清瘦的身形和柔顺的雪白长发,绝美的侧脸冷淡而沉默,低垂的眼帘藏起了一切的情感。
良久良久,外面下起毛毛细雨,细密的雨声不绝於耳。
牧晚馥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他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是一缕漆黑的发丝,是他在商柔入殓之前亲手剪下来的。他的指尖往发上一划,绞断自己胸前一束白发。
跪在商柔的暖玉棺前,牧晚馥低下头来,缓缓地把两缕发丝绑成同心结。他的动作是如此缓慢,每一下的穿过发丝都做得极为仔细。
把同心结绑好之後,牧晚馥从袖中取出那把早就断裂却又被细细地黏好的木梳。
木梳上的茉莉花纹已经被磨损得几乎完全消失,而那道弯曲的裂缝也是如此刺眼。无论如何黏合,这裂缝也是注定永远无法消失。
垂在木梳下的旧同心结同样被岁月折磨得残旧不堪,绕着两束头发的红穗已经褪色,本来绞在一起的红线也早就松开了。
牧晚馥却把新的同心结小心翼翼地穿到挂孔里,再打了一个死结。
一新一旧的同心结就这样垂在一起,此生再也不会分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突然,牧晚馥抬起眼帘。
他扶着暖玉棺的边缘,艰难地站起来,回头,却看见一片雨雾飘渺中,商柔正默默地站在大殿外,一身白狐大氅,黑发如墨,眉眼一如最初,带着单纯却固执的微笑,彷佛那些悲伤和离别都不曾发生过。
  商柔安静地来到台阶下,抬头看着牧晚馥,额头沾上雨水的湿润。
  牧晚馥的的身影本该是如此冷峻,现在却化作雨丝般的温柔纤弱,他凝视着商柔,素来冰冷的眼泛起浅浅的涟漪。
 商柔往前走了几步,大雨纷飞,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却不曾阻止他的步伐。
他曾经那麽多次站在某个地方,凝眸远盼,等待着君王的回首,极苦涩,却又是极甜蜜的。
  烟雨蒙蒙,只见牧晚馥玉容清瘦,长颦减翠,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颜色更浅了。他那霜雪似的白发整齐地挽起来,露出象牙色的脸庞,如同一尊即将随着春雨而溶化的白玉雕像。
牧晚馥拿起洁白的油纸伞,一步步地走下台阶,皓腕上的金链流转千光。
「晚……馥……」商柔脱口唤出牧晚馥的名字。
那年夏天,那纤细的手指在商柔的掌心写下了君临天下的名字,却独独没有把姓氏写出来。
不是君临天下的牧晚馥,只是商柔的晚馥,只属於商柔的茉莉花香。
牧晚馥来到台阶下,几朵白菊被雨水打落,彷若雪花在风中飞扬。
素白的衣袂飘扬,牧晚馥握着油纸伞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连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牧晚馥抿紧苍白的唇角,终究是放下油纸伞,匆匆地走到商柔面前,全然没有平日作为帝王的高傲。
二人默默对站着,任由大雨淋湿他们,任由时光流逝。
咫尺之遥,却是恍如隔世。
此时无声胜有声。
飞雨的清冽中带着浅淡的茉莉花香,萦回在四周久久不散。
商柔温柔地站在牧晚馥面前。他虽然微笑着,却是泪流满面。
天地安静平和。再大的风雨,也不用再害怕孤单寂寞了。
春风吹起牧晚馥胸前的白发,他非常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却在强烈地发抖。他的胸口重重地起伏,眼眶渐渐发红。
白菊被轻风吹落到水洼里,如同垂死的天鹅般蜷缩着纯白的花瓣。
就在牧晚馥的柔软指尖即将触及商柔温暖的脸庞的瞬间,商柔全身化为千万颗冰冷透明的雨珠,彻底消散在春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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