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彦和西泽村的人一样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只是他不知,这次战争,正是他在西泽村不幸的开端。
经此一事,西泽村女人们的地位迅速上升,简直达到了和男人们平起平坐的程度。
夏鸣珂住了两天后,又游云四海去了。
紧接着便到了秋收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地忙开了。
今年纪柴没有房子可盖,和穆彦一起将自家的田地收了回来。至此他才知道,去年穆彦是怎样一个人收割粮食的,心中对穆彦又多了几分怜爱。
今年的霜降比往年要早些,南陇村的一家大户因急于在上冻前将粮食收割回来,所以花高价雇了一些人去割稻子。
纪柴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南陇村干了七天,又赚回了些银子。
晚上,穆彦坐在油灯下将那黑匣子取出来数银子,纪柴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瞧他那认真样,纪柴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屋内只有银钱碰撞声,和油灯偶尔的噼啪声。纪柴只觉得这一刻,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穆彦查完了银子,抬头对纪柴道:“我听说东头的牛二叔家过了这个冬,就要到城里投奔儿子,所以,想要卖掉家里那三亩地。我瞧着价格也算公道,咱们手里的银子也足够买下了,你说呢?”
纪柴道:“你不是要科考,咱们不留着银子吗?”
穆彦笑笑:“我来年参加童生试,考过之后还要再过三年方能参加乡试,会试与乡试又隔着一年的时间。”
所以说攒钱来得及,这买地的钱用不了几年也就全回来了。
纪柴自是不懂这些考试的时间的,听穆彦说完,挠着头嘿嘿笑着道:“那便都听你的。”
穆彦办事素来雷厉风行,第二日便找到牛二叔商谈买地一事。没几天,事情就办妥了,地契上写了纪柴的名字。
一切事情处理好之后,穆彦又将学堂开了起来。
今年来的孩子明显比去年少了许多,这些孩子也不想考科举,顶多是图个新鲜,这新鲜劲一过也就不来了。
穆彦也不用像去年那样将孩子分成两拨来教,他现在只让孩子们上午来,教了一上午,下午就是自由时间。
天愈发的冷了,开始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纪柴把坑烧得热热的,只在炕上坐着时倒是暖和,但一下了地还是冷。
穆彦自住到纪柴的外屋后,便一直没有回到自己的里屋。穆彦上午教完了孩子们后,就一直坐在炕上看书。
屋子里冷,冻得手尖冰凉冰凉,时不时地用嘴朝手上哈着气。
纪柴瞧见了,心中焦急不安,往年自己一个人时,也未觉得这屋子有多冷,许是那时心也是冷的,也就没理会这屋子的冷热。
去年人多,孩子们坐在一起,身上都散发着热气,这屋子也变得暖和和的。
只是这今年的屋子怎么这样冷。
纪柴翻出一些破旧的衣物,用剪子裁成一条一条的,仔仔细细地糊在了窗户缝和门缝上。
又特意到满柳镇上买了两个火盆,一个汤婆子。
他将那两个火盆放到地上,让它们一刻不停的发着热。那个汤婆子,就让穆彦出去的时候拿着。
经过纪柴的精心侍弄,屋子里终于有了暖意,穆彦的头上有时还会冒着薄薄的一层汗。
西泽村里的人瞧见了,私下都说,纪柴对他这个兄弟当真是好极了。
穆彦自然也知道纪柴对他当真是好极了,心中的暖意比那火盆里的热度还要高。
一天,下起了大雪,天黑得也比往常早一些。
纪柴和穆彦吃了晚饭便早早地躺下了。
地下的两个火盆发出的红色的光,照得屋子里有些亮。
穆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瞧着另一头的纪柴,闭着双眼,也不知睡没睡着。
自穆彦确定了自己对纪柴的心意后,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他。可后来又遇到了许多事,便一直拖到了今天。
看着纪柴的睡颜,不知怎的,穆彦特别想现在就告诉他。
他几次张开了嘴,又将话咽了回去,这话真要说出口,当真是有些羞涩。
可他现在又不想再拖了。
“纪柴,你睡着了吗?”沉思良久后,穆彦轻声问道。
那一头的纪柴缓缓地睁开双眼:“小彦,你怎么了?”
穆彦心中暗自庆幸,还好纪柴没有睡着。
“我有些冷。”
“冷?”纪柴诧异摸摸炕,还热着呢。他又朝地下看看,火盆也还烧着,而且他穿着亵衣坐起来也并未觉得冷啊。
纪柴有些后悔,那日去满柳镇应该再买一铺被子的。家里只有他和穆彦盖得这两铺,想给穆彦再加铺被子都没有。
“我再去烧烧坑。”纪柴说着便要往下走。
穆彦拦住他道:“别去,把你的被子给我盖盖吧。”
第48章 柳下惠
纪柴闻言愣住了,既没下炕, 也没躺下。只保持着一只胳膊肘拄在炕上, 一只手半掀开被子的姿势。
穆彦趁机靠了过去,看着纪柴那呆愣愣的样子, 穆彦不觉一阵好笑,他轻轻地支起上身, 按着纪柴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纪柴错愕地任由穆彦摆布着。
穆彦拉着他的被子往自己的身上盖了盖。
直到穆彦身上那特有的清新味,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鼻子里时。纪柴才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人,这个人竟真的与自己盖了一个被子!
纪柴直挺挺的躺着,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生怕自己一个冲动,便会扑倒那个人的身上。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不想往哪一方面发展, 就越是会朝着那一方面发展。
片刻后,纪柴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火洞里, 浑身燥热难耐,下腹的某一点,烫得更是撩人。
纪柴闭着眼睛想着,等穆彦睡着了他便偷偷地去洗个澡。他尽量想些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只要熬到穆彦睡熟了就好了。
纪柴的脑袋里正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忽然觉得有一副温暖的身体压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又迅速地离开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 就看着穆彦笑着对他道:“我给你盖盖被子。”
纪柴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他自嘲地笑了下,想什么呢,怎么会以为穆彦要对他干那种事。
一这么想,纪柴只觉得自己的那个地方肿胀的更加难以忍受。
他轻轻地翻过身去,将背对着穆彦。
双腿蜷缩着,身体佝偻的像只虾。
似乎觉察出纪柴的异样,穆彦支起身子,看着纪柴的侧脸问:“你怎么了?”
穆彦温热的呼吸洒在纪柴的脸上,纪柴心痒难耐,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非做出什么对不起穆彦的事来。
他将盖子覆上头顶,飞快地道:“没怎么,睡觉吧。”
穆彦似乎又躺下了,纪柴心中的石头尚未落下,就听穆彦道:“你知道柳下惠吗?”
柳下惠?自从纪柴要穆彦教他读书以后,穆彦时常会与他说些历史典故和名人。纪柴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可以确定穆彦之前从未与他说过此人。于是便道:“不知道。”
穆彦看着棚顶,轻声道:“据说在很久以前,一个寒冷的夜晚,一个叫柳下惠的男人遇到了一个前来借宿的女人。柳下惠唯恐女人冻死,就叫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抱着她紧紧坐了一夜,并没有发生什么非礼行为。”
纪柴听完后心里闷闷的,难道说穆彦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特意用这个故事提点他?这么一想,纪柴更觉得自己愧对穆彦,低声道:“他真是个正直的男人。”他在穆彦面前也要做个柳下惠,后面的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谁知,穆彦却异常认真地道:“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什么柳下惠了。”
纪柴随口答应了一声,片刻之后方反应过来,穆彦刚才说得是什么?他说他在他面前不要装什么柳下惠?他这话的意思是?意思是?
纪柴不敢多想,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曲解了穆彦的意思。可又忍不住去想,思来想后,他猛地翻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彦,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美丽的眼,半晌方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彦的眼睛里晶亮晶亮的,似乎有光要流出来,他回望着纪柴,反问道:“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纪柴的眼睛里有些许的落寞,生平头一次,他真恨自己脑袋愚笨。
穆彦将双手挽在他的脖子上,轻笑道:“就是这种意思。”
纪柴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穆彦的手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剧烈的疼痛使他意识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小,小彦。”他说出来的话有些磕磕巴巴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穆彦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躺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自然知道。”
纪柴很想点上油灯仔细照照眼前人的这张脸,瞧瞧他到底是不是穆彦。可是,就算他不点灯,火盆里散发的光亮,也让他将眼前人的表情瞧地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