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恶犬
这下连风闻子也嗅到这隐约的危机了,所谓斩妖除魔的本事,他也曾想法子做过几个套,民间的不少传说,也都是他自己传出去的。
起初他也不曾担忧过,但这个大天师的位置坐得越久,他就愈发的有种诡异的担忧感。
他总觉得,姬回并不是真的相信他。
众人眼中的那个日日沉迷修道、一心求仙的圣上,未必真的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风闻子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几乎是立时,他就反应过来了。
他冷声说:“并非是贫道要与一条狗较真儿,实在是宋先生的狗有蹊跷。”
宋玄目光沉了沉,盯着风闻子:“这话从何说起?”
“启禀圣上,宋先生所豢养的这条狗,穷凶极恶、魔气冲天,没吃过一两个人是绝不可能的,绝非寻常牲畜,只怕是什么妖魔——”
这话说的太过危言耸听,让一众大臣都目露惊疑,交头接耳起来。
宋玄听见方秋棠低低地抱怨:“这老东西真能胡诌……”
他晓得风闻子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才这样胡言乱语,神色镇定如初:“二狗性格温顺,只是惹急了会凶一些,可只不过是畜生的本能罢了,与妖魔有什么关系?”
那风闻子,闻言还要起来在辩,一口咬定二狗乃是妖魔所化。宋玄自然不会承认。
一个言次凿凿,一个信誓旦旦,双方各执一词,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一条狗吵了起来,实在有些荒诞。
姬回也不制止他们,瞧着他们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反倒听得兴致勃勃,时不时询问一二。
后来还是一位大臣见两人实在相争不下,劝道:“二位不如将宋先生的爱犬牵来,让诸位瞧瞧,我等也好信服些。”
其实众臣哪能看出什么妖犬不妖犬的,只不过是瞧着今年长生宴的节目与往年不同,乐得起哄架秧子、看这一场热闹罢了。
说不准等回去了,还会有哪位大人执笔,写一写这“妖犬案”,也是一桩趣事。
二狗认生,宋玄便请扶鸾姐妹俩牵二狗过来。
众人满怀期待,想好好瞧瞧,这大天师口中的妖犬。
正等着的时候,听上位有人开口:“依儿臣看,对那宋先生爱犬有所了解的,可不止宋先生。三弟不也见过那条妖犬?”
宋玄看去,说话的人正是姬云弈。
他说话时还不忘,冲着宋玄的方向微微一笑,若在旁人眼中,只不过是善意的致意。可落在宋玄眼中,怎么看,都仿佛是另有暗示。
“三弟,依你之见,宋先生的爱犬可有什么奇异之处?”
姬云羲压根不愿意去接这个下茬,神色也冷淡:“并无。”
“当真?”太子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整了整绣着龙纹的袖口。“我倒是听说,宋先生的爱犬威风凛凛,还曾助三弟击退过若干流寇呢。难不成,是下面的人胡说八道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子这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对于这位三皇子,众臣向来是秉承着一种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左右这位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离奇的经历和背景却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激发了大量的窥探欲望。
姬回瞧着下头诸多臣子的表情,嘴上问:“怎么回事?此事可是真的?”
姬云羲见他提起来了,站起身来:“儿臣在回宫的路上,的确遇到了一支流寇,侥幸逃出一条命来。当时宋先生与儿臣通行,的确也让爱犬护着儿臣,咬伤了几个人,但终归只是主人的命令。依儿臣之见,所谓神异,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还请父皇明鉴。”
“咬伤了几个人?”太子轻笑一声,“三弟这说法,未免太过轻松。十余个匪寇,都是被野兽咬断喉咙一击致命,若说这是随便一条狗都能做到的,怕是说不过去吧?”
众人哗然。
宋玄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并没有想过太子也会急着下场,掺合这荒唐的争论中来。
方秋棠在一旁,更是脸色变化莫测,颇有左右为难的意味。
偏偏,太子还在笑着询问:“这样勇猛的一条狗。宋先生,是哪里弄回来的?本宫也想养一条看家护院,怕是比侍卫还要顶用些。”
“只不过是山林里捡来的野狗,哪值得太子殿下惦记着。”宋玄笑着敷衍。
“山林。”风闻子冷笑一声。“山野精怪,最是猖獗。宋先生难道是不知道吗?”
他自己杜撰出来的说法,宋玄能知道才见了鬼了。
正说着,扶鸾姐妹俩便已经带着二狗走了进来。
二狗的模样瞧着的确威风。与成年男子的腰一般高。
哪怕毛发被宋玄染得白一块黄一块,却仍旧能从那獠牙和健康明亮的双眼中看出它的勇猛来。
若是这样一条狗,能够咬断十余人的脖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奇事了。
众臣皆在心中腹诽,反倒是姬回见猎心喜,连连道:“从未见过,这样威风的一条狗。”
“已成精怪,自然与寻常猎犬不同。”风闻子三言两语间竟已经确定了二狗就是那山间的精怪,是必定该除去的。
宋玄听得恼火,又闻太子在那边恶意道:“这狗是有几分凶相,难怪咬死了好些人。本宫曾听闻,有恶犬以人肉为食,难不成……”
“难不成太子殿下要为刺客报仇雪恨不成?”
宋玄终于是没忍住,盯着太子冷笑起来。
第86章 雪狼
“难不成太子殿下要为刺客报仇雪恨不成?”
宋玄终于是没忍住,盯着太子冷笑起来。
太子大吃一惊:“宋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从殿下身上说起,”宋玄早就瞧着他了。“我与三殿下一路风雨兼程,遇伏之事更是鲜少有人知道,太子殿下从何得知?”
“本宫不过是关心三弟,才向钦差大人询问罢了。”
“那既然兄友弟恭,出于关心,得知兄弟死里逃生,哪怕护着他的是一条恶犬,第一反应不该是庆幸?”宋玄盯着他问。“为何太子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不放,好像对帮助你三殿下死里逃生这件事深恶痛绝一样呢?”
“我瞧不出太子殿下的关心来,我只觉得,太子殿下是要为死去的刺客流寇追责呢。”
太子被堵的脸红一阵、紫一阵,眼神里恶毒几乎要盈出了盆子,忿忿地一甩袖子:“胡说八道,本宫怎么说话,难道还轮得到你来指点不成?宋玄,你这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宋玄拱了拱手,云淡风轻道:“不敢,只是想请太子殿下公正。一国储君,若是连条狗都无法秉公看待,那还指望他在什么地方公正呢?”
宋玄这话当真是杀人诛心,正正好踩在太子的死穴上,恨的他眼睛都要淌出血来了,也终究没敢再帮一句的腔。
那风闻子见无人助他,愈发的咄咄逼人起来,指着二狗一通胡说:“这狗上吊眼,白黄癞痢,獠牙凌乱,眼冒青光,显然是吃过人的妖怪,贫道恳请圣上,让贫道除了这妖孽——”
宋玄冷笑一声:“大天师这样乱说一气,可有分毫的证据?怎么都不会脸红呢?”
风闻子却做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盯着宋玄道:“在下自然有证据。”
“在下可以用鬼木生火,将这狗置于火中,若是火焰变色,就说明他是成精的妖孽,若是火焰没有改变,那就是普通的狗,贫道愿意向宋先生道歉。”
这下方秋棠都忍不住了,火焰变色这点小戏法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事,他当机冷笑:“我看天师您贼眉鼠眼,面目可憎,相必是被什么妖孽附了身,才会胡言乱语。那不如这样,你生起火来,我把你架进去,若是火焰变了色,就说明您是妖怪,若是火焰不变色,我不但给您道歉,还给您烧纸,你看如何?”
风闻子怒目圆睁:“胡说八道,人和狗怎么比?”
方秋棠冷笑一声:“是没法比,狗还能咬断十几个人的脖子、忠心护主呢,人却只会狂吠,连条狗都打不过,还要找爹妈告状,你说说,这怎么比?”
在场的一众大臣闻言纷纷侧目,不是没有见过争吵的,但像方秋棠这样反应机敏、伶牙俐齿的,实属少见。
这样的一副口才,就是放到朝堂上,也是能排上名号的。
那风闻子显然跟方秋棠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三两句话下来,就被方秋棠气得直翻白眼,挤兑的说不出话来,从脖子到脸孔一片青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晕倒过去。
就在这时,忽得姬回身边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那男人长得极高,比在场侍卫都要高出一个头来,身形又瘦削,远远瞧着像是一根竹竿,一头红发,半张脸都画着朱砂色的纹案,嘴唇苍白却不干裂,仿佛生来就是这个颜色。
这人就是姬回身边的另一个大天师。
赤丹衣。
以炼丹长生之术备受青睐的天师,在摘星阁里常年见不到他的踪迹,若不是长生宴,怕是求都求不来。
他的声音是哑的,对姬回低声道:“圣上,贫道也曾听闻过,鬼木生火可辨邪祟,依臣下之见,不如先听了风闻子的,毕竟只是一条狗而已,还是比不过圣上的安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