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目瞪口呆。
他发现了另一件事。
官场上人尽皆知的老狐狸,未必可怕,但明面上刚直的人,或许是才是潜藏已久的精明人。
第33章 生路
傍晚姬云羲又按时来了摘星阁,甫一进门,就瞧见桌上两盏茶还没有收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问:“今天有客人?”
宋玄正捧着一本书在读,随口应道:“陆大人刚走不久。”
“陆其裳?”姬云羲闻言便坐到宋玄的旁边。“他来做什么?”
“说些朝上的事情,”宋玄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翘了翘。“这位陆大人,很有意思。”
宋玄在榻上舒服地翻了个身,坐起身来,将书搁到一边去:“你来得正好,今个儿跟陆大人说了一下午,一半儿都是跟你有关系的。”
姬云羲这才眉头稍展,不动声色地从后头拥了宋玄地腰身,把头搁在他肩上:“我?”
宋玄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倒也没有阻止他:“也是今天朝上白相的事,我许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他便将陆其裳来时的话简要说了一遍,低低叹息了一声:“我并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解决法子,止不准是给你拖后腿了。”
姬云羲笑了起来:“这有什么的,我自己都不懂这里头的门道,还能拿来责怪哥哥吗?”
事实上,若是有人当真去深掘这一代的帝王与国师,或许发现一个惊讶的事实。
如今身居至高位的两个人,是前所未有的不靠谱。
姬云羲七岁回宫,只在长明所读过书,甚至没几年就退居棱山养病,从未接受过帝王应有的教育,更有甚者,他甚至是一个罕见的、四书五经都没学通达的皇帝。
至于宋玄这位国师,更是形势所迫,几方势力角逐权衡的结果,在此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就算是将他父亲的官名恢复,那也不过是一个歌女所生的庶子。
这样的两个人,对官场上的门门道道不够清楚,再正常不过了。
宋玄倒也不觉得姬云羲会为此生气,却还记得陆其裳的话。
他便忍不住问姬云羲:“阿羲,你……是倾向白相多一些,还是觉着陆其裳说的话有道理?”
若是循了白相的路,姬云羲虽说是个架着的傀儡,却也不必废多大心力,只需坐稳那至高的位置,假作仁义贤德。就能让臣子捧着夸着,死后至少也是个守成之君。
宋玄虽然觉得哪里不舒服,却又隐约晓得,那些史书上称颂的仁君,或许也有不少是这样来的。
可若是与白相对立,便是同这早已成型的朝野对立,前路便是一片茫茫然,谁也说不清楚是对是错,是白是黑。
陆其裳纵然愿意站到他们这一边,也绝不是为了正义或是忠诚,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他不知道姬云羲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却听姬云羲慢悠悠地在他耳边说:“我选能让哥哥听话的那一个。”
宋玄忍不住给了他脑袋一下:“说正事呢,又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姬云羲笑着说。“若是听了白衡那老头子的安排,做什么狗屁的明君,哥哥还能这样乖、任我胡作非为吗?”
他看到宋玄明显想要将他踹下塌去了。
只不过见他态度还算认真,才忍住没有动手。
“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姬云羲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仿佛魔鬼在睡梦中的呓语。“皇帝与国师通奸,哥哥,算起来我们可是远房的兄弟。”
“狗屁的兄弟。”宋玄忍不住低语了一句。
宋玄的父亲是宋淑妃的表弟,两人倒也沾点关系,只是真算起来早就三代以外,远到不知哪里去了。
可让姬云羲这样一说,宋玄的脸倒真的热了起来。
“哥哥,你跟礼义道德,本就是在两条路上的。”姬云羲慢慢牵起他的手来,与自己十指相扣。“我只会选你。”
“有宋玄在的那条路,才是我姬云羲的生路。”
若是他的人生中不曾出现过宋玄,他无所谓走在哪条路上。因为无论是哪条路,与他而言都只是麻木前行的一条路。
可他的生命中有了宋玄。
一旦尝到了生命的温度与活着的滋味,他就不可能愿意再回到那漆黑冰冷的世界里。
宋玄眼中情绪起伏,如粼粼波光,最终还是低低笑了一声:“你这都哪里学来的?怎么油嘴滑舌成这样?”
“我油嘴滑舌?嗯?”姬云羲趁机调笑。“哥哥连尝都没尝,怎么知道的?”
宋玄被他先头的话说的眼睛发酸,知道这人有意撩拨,还是由着他去了。
后头的话,便都泯灭在室内细微的水声中了。
宋玄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下回绝不能随便躺在榻边跟这人说话,总得正襟危坐,免得给了他可趁之机。
姬云羲心中并不餍足,眼下隐约两抹微红,艳丽的令人不敢直视。
他微微撑起身来,漆黑的发丝落在了宋玄的颊侧颈窝,酥酥痒痒地勾人心弦:“哥哥今晚让我留下来罢?”
宋玄在亲热中浑浑噩噩,想要推拒。可瞧见姬云羲那半是引诱半是祈求的眼神,竟从脑海酥麻到了腰窝,不知被什么蛊惑了心智,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那声音里带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沙哑,令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他有时候想,姬云羲大概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精怪,专门来克他这个骗子神棍的。
否则又怎么解释,向来冷静的他,会在这个人面前节节失守,几乎溃散到毫无底线的程度呢?
第34章 渴求
日上三竿,阳光越过窗棂落在宋玄的眼皮上,让他的眼皮不安分的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宋玄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睡得实在不怎么好。
他的梦里都是难以启齿的香艳旖旎,钝刀子磨肉似的折磨,伴随着那熟悉的一声声低喃轻笑。
分明是恋人间的嬉闹,却又压制得他分外羞赧,分明是曲意撩拨、却又逼得他开口求饶。
最清晰的,莫过于那双幽沉沉注视着他的双眼,仿佛将他所有的失态崩溃都记了下来,带着说不出的贪婪与炽热,险些成为了无法逃离的梦魇。
直到醒来,宋玄仍是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得烧,不想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却不想那个缠磨人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低笑:“哥哥醒了?还装什么睡。”
宋玄窘迫至极,只能瞪起眼睛,板着一张冷脸:“你还不上朝去?”
“三日一朝,哥哥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姬云羲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宋玄强作的镇定,从后头搂住他的腰身,光裸的肌肤相贴,似乎又让人想起昨夜的旖旎风光来。
宋玄僵得好似一块木头。
姬云羲却带着说不出的餍足,轻声笑话他:“哥哥很在意?”
宋玄咳嗽了一声:“也没有……”
“我喜欢你在意。”姬云羲的舌尖落在了他的后颈,细细的舔舐着那软玉似的肌肤。“哥哥最好一直想着我。”
宋玄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他眼底汹涌的暗流,与脸上略带情色痴迷的潮红。
只能听到他低低的爱语:“我肖想哥哥好久了,当年我就想这样对你了……”
在宋玄还只把他当作孩子,带着他四处逃命游历的时候,他便萌生了这般荒唐的念头。
想要爱欲、也想要羞辱,想要膜拜、也想要凌虐,想要引诱、也想要俘获,想要祈求、也想要侵占。
姬云羲的爱恋中包含了太多见不得光的情绪念想,以至于他总是在守护与侵略两个极端之间犹疑,反倒是在床笫之间,将这极端的两个方向都彻底施加,愈发得难缠起来。
“我干脆死在这儿算了。”姬云羲低低地笑了起来,反倒让宋玄脸上的热度骤升,慌忙转移话题。
“现下几时了?”
“已经快午时了,我之前让他们送些吃食来,先垫一垫。”姬云羲说。
宋玄不可置信,坐起身来瞪着他:“你让他们上来?”
两人昨夜荒唐到了一定程度,从榻上滚到了床上,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多年没见过荤腥,正是干柴烈火、折腾的一室狼藉。
姬云羲也敢让人上来?
姬云羲撑着下巴:“哥哥放心,这摘星阁的人都是我的。”
朝堂上的事情,他或许还没有弄明白,但身边的事情,姬云羲还是做得很干净的。
“不是这么回事。”宋玄说,神色愈发的窘迫了。
姬云羲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勾起了嘴角,凑到姬云羲的耳边:“放心,我猜他们只会当是哥哥对我……雄风大作。”
若是单以外表论,只怕大都是会认为,姿容艳丽的姬云羲才是稍嫌弱势的那一个。
宋玄哪里在意这个,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
只是他还没有从昨夜的窘迫之中回过神来,更不没有准备好让旁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木已成舟,宋玄也只能无奈地蹂躏了一番姬云羲的头发,从旁边扯过一件外套起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