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雅不能染指江湖武林。真到那时,师叔不要拿出来就是。我会拼尽全力护惜儿周全,要是不成,我陪着他一起死。”
“我知道他不害怕,也不会怨我。可,不能让他好好活着,就还是我辜负了他。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此了。”
九曲只觉得那半块石头在手里千钧重。她摩挲着盟主印的边角,红了眼圈,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道:“你们师门,全是些疯疯癫癫的人。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这不成器的东西。”
“多谢师叔了,”谢临跪下去,缓缓地行了普通的弟子礼。
第150章
次日清晨,奚明雅一行到了武林盟。迎客的弟子问了名讳,又说谢临祭拜前武林盟主去了,先邀他与其他来客一道去览青峰山大好风光。
奚明雅笑着应允,又吩咐车夫:“送给谢盟主的东西,可要看好了。”
一众人远去,车马随着引路弟子来到一个偏院。那弟子供一拱手,正待安置,几个护卫言辞推拒,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弟子去。
秦惜有些踉跄地被带下马车去,他紧闭着眼,还不曾醒来。那几个护卫拿锁链缚住他的双手,又拿黑布蒙了眼睛,随后吱呀一声关上门,把他扔在了房间里。
待到秦惜醒转时,已过了一个时辰。他挣了挣被反绑得发麻的胳膊,正打算撑着手肘坐起来,有一双手却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我没法打开这锁,”岑归月压低声音说。
“我的刀呢,”秦惜只问。
岑归月把刀柄塞到了他手里。秦惜便把刀刃别进锁链里,使着力气试图磨断那锁链。不料那锁链虽细,却极为坚固,刀刃摩擦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来。
守在门外的一个护卫推门而入:“什么声音?”
但见岑归月拿着一把匕首,去别秦惜手腕上的锁链,秦惜身子低伏着,没有动静。岑归月不慌不忙地道:“我探他脉搏不便,便想将那链子挪一挪位置。他已昏迷许久,王爷已吩咐过,万不能叫他死了。”
护卫扫岑归月一眼,拿出腰间的钥匙来开了锁,随后站在一旁:“快点。”
岑归月应了一声,伸出两指压在秦惜的手腕上。过了几个瞬息,他忽然大惊失色:“不好,这里怎会有针痕……”
护卫猛地推开他,俯身要去看。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尚不及一眨眼的时间,脖颈便凉了一下,随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他想拔刀应对,手却不听使唤,与此同时他看清了胸襟上流淌的液体,是血!
嘴巴被人死死地捂着,他甚至连模糊的呻吟都发不出来。护卫抬起头,看清了那一刀毙命的凶手,竟是被他以为昏迷的秦惜。他维持着惊恐且不可置信的神情,很快没了气息。
秦惜缓缓地让尸体倒在床榻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这杀人的本事,真漂亮,”岑归月见不得这种场面,看一眼便转过一旁,却又悄声叹了一句。
“外面有几个人,”秦惜此时才拿开蒙眼的黑布,他屏着呼吸,走到了窗边。
岑归月与他比手势,“还有三个。”
偷袭一人容易,同时偷袭三人却难,何况那三人皆是顶尖的高手。秦惜正打算戳破窗纸,看一看院中护卫的位置,却又听得来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九曲持着一把拂尘,见到院落中两人,朗声大笑:“我从前见过几次武林大会,也没见过什么猫儿狗儿的都敢来。”
那两个护卫相视一眼,并不搭话。
九曲看向那紧闭的屋门,又道:“你们主子不在,守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是偷了我们什么宝贝?”她说着便朝屋子走。
“站住!”两个护卫齐齐阻拦,不料一拂尘当面抽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出了手。
九曲以一敌二,竟不见纰漏。不过多时,房顶上又落下一个护卫,加入了缠斗中,九曲这才稍显吃力,却仍然不时出言挑衅,只说他们偷了武林盟的宝贝。
岑归月早打开了后窗:“天助你。我任务完成,再不能与昭王府的人见面,这便逃离了。”
……是谢临,一定是他。秦惜只觉得心脏狂跳,几乎要湿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并不说什么,纵身跃出了窗外。只消须臾,便已是生天。
奚明雅随着众人略略观了景,谢临恰好祭拜回来。此时已是晌午,长空碧蓝,白云高浮,似映照了谢临白衣的颜色。
众人寒暄过几句,谢临的目光落在了奚明雅身上。跟随的弟子连忙介绍,又低声道不知他是哪门哪派。
“我与谢盟主是旧识,”奚明雅笑吟吟地道。他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又走近了一步,“谢盟主说是么。”
“是么,”谢临并不露笑容,话音冷淡。
“前尘旧事也不是那么重要,眼下我有一事相商,这比较重要,”奚明雅笑道。
其余人纷纷与谢临告辞,一时便散了去。奚明雅抚掌道:“你与秦惜很久没见了吧,要不是他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我本该带他在身边来见你。”
“重伤?”谢临眼眸一凛。
“还没有死,”奚明雅道。他再不掩饰什么,神情凌厉眼神轻蔑,“做个交换如何?盟主印给我,白露为霜也给我,我还要你明日武林大会时输给我,全了我武林至尊的位置。我方能将你那心上人还给你。”
谢临眼眸寒光乍现:“我还未见他一面,怎知你所说是真是假。”
“好,”奚明雅笑道,“但愿你见了他,能好好考虑我说的话。我先提醒你,若是不答应,我只能送他上黄泉路了。”
第151章
奚明雅与谢临往那处客院去。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走到半路,谢临忽然停了下来。
有微风拂过,奚明雅只觉得周身气息都冷了几分。他呼吸一屏,转身便是一掌,恰与剑刃相击。两人各自退了几步,谢临将剑一挥,仍提在手中。
奚明雅只觉得内力有些动荡,但堪堪可以应付谢临。他冷笑一声:“这一任的武林盟主,竟这般天真,妄想着此时能杀了我。”
“你怎知不可能,”谢临淡淡地道,“你孤身前来,难道不怕我与你算十二年前那笔账吗?”
奚明雅振了振衣袖,摇头道:“你虽是盟主,在武林盟却处处受限,孤身一人算不了账,我劝你先放下这些……”
“王爷!”
一名护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奚明雅身旁。他凑近奚明雅耳边,低声言语几句,奚明雅即刻面色大变,他揪住那名护卫的衣领,几乎把他提了起来:“怎么可能!”
“属下不敢欺骗王爷,确实如此,您刚刚离京,府中就……属下见机逃出,来向您报信……”
奚明雅一把将那护卫摔在地上,他攥着拳头,咬紧牙关,面目竟有些狰狞:“本王竟是小看了……”那一双猩红的眼朝谢临望过去,满含怨毒,“这须臾片刻,拿下你……”
他袍袖鼓起,蓄满内力,却乍然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方才去观景的时候,你经过一处山洞,里头没有光线,只得以烛火照明,星星点点,甚是好看,”谢临缓缓地道,“刚才那一剑,我只是试探。现在你真正毒发了。”
奚明雅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那烛火无毒……”他步步后退,眼见着谢临的剑已经抬了起来,猛地站定,抬手吩咐身旁的护卫,“你去,杀了秦惜!”
“你敢!”谢临眉目一寒。
那护卫却已施展轻功,纵身而去。谢临只看了奚明雅一眼,再顾不上他,当下紧追那护卫而去。
奚明雅转头仓皇向山下奔逃,风声呼呼地从他耳边掠过,把一身的汗吹得冰凉。他在半道上见有武林盟的弟子牵着马,上去夺了那马,一鞭子抽的马仰天嘶鸣,狂奔而去。
他所有的精心设计,什么白露为霜,什么盟主之位,此时都是次要之事了……
突然有人出现在马蹄前,奚明雅眼皮狂跳,狠命一勒缰绳,“吁——”
他惊魂未定,却突然目眦欲裂,马鞭指着那人:“你……”
“舅舅,”秦惜的身体挺直得像刀剑一般,他望过来,像极了他母亲的眉眼静谧得有了宿命般的意味,“是你的终结,还是我的,今日便有答案了。”
奚明雅无暇去细想秦惜怎会逃出来,他体内的功力在渐渐变弱,如同放在冰天雪地里的热水,缓缓地失去温度。秦惜并不弱,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在此时逃生!
“我不知道谁把你放出来的,但这不是你自大的理由,”奚明雅强作镇定,“往日里苦头还没吃够么?”
秦惜反手一道气劲挥出,骏马惨鸣一声,前蹄折断,把奚明雅摔了下来。秦惜只看着,神情如常:“舅舅急着回去,是因为京城出了事情吧。昭王府因为谋逆被查抄,舅舅被急召……听说,江九都也在朝堂上鸣冤,说舅舅杀了他的儿子……”
“你怎么……”奚明雅狼狈地站起身,马鞭指着秦惜。
“我临走前,托人把行凶的毒药和昭王府的一枚信物给了停云轩的老板娘慕欢,要她去告冤。江九都只缺一个证人和一点证据,他的目标是舅舅,所以不在乎下手的凶手还能不能找到……至于谋逆,构陷这种事也并不难,还要谢谢舅舅那些政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