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听着身侧有规律的呼吸声和鼾声,怎么都不能入睡,朱睿卿一双漆黑的冰冷眸子,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一回想起来,她的身子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朱睿卿,自打他被抓回来,朱家人就对他严加看管,夜里睡觉,他的门扉都是从外面上了锁的,朱氏自以为自己的动静很小,殊不知,朱睿卿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一连好几天,朱睿卿都被锁在屋子里绣嫁衣。
起初,他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睡着,朱氏发现他的情况不对后,连忙叫来了朱大商量应付的法子。
朱氏一介小妇人,朱大目不识丁,两个人凑在一起,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对待绝食的朱睿卿,好在朱睿卿自打晕厥过一次,转醒之后发现他还是呆在这劳子的鬼地方,饿着这肚子,脑子晕沉沉一片。
受了苦楚,发现死又死不了,睁开眼世界还是没变化的摄政王心中绝望,绝望过后,日子还是要过的,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借用了朱二郎的身子,那么就替他好好的活下去。
如若可以,他势必要改朝换代,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老朱家的江山被夺,他以一介白身,夺回来又如何?
是已,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哄朱二的朱氏和朱大惊奇的发现,他自个儿打开门出来吃饭了,两夫妻喜极而泣,夫妻俩的表现看得三个小萝卜头一头雾水。
朱家三郎平日里去了镇子上的学堂求学,不在家,有时半月回来一次,有时月余,家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渴望他中个举人老爷回来,光宗耀祖,扬眉吐气。
朱睿卿虽说不绝食,可绣嫁衣这等小娘子干的活计,心高气傲如他,骨子里存着的傲和倔强让他直接把嫁衣扔给朱氏,明白无误的说自己不会绣。
朱氏闻言,瞠目结舌,说道:“不是教过你了吗?”
朱睿卿没回话,抿着嘴,沉下脸伫在那儿。
朱氏气得不轻,夺过粉红的嫁衣,气呼呼的走掉。
第三天,朱睿卿发现自己房屋的门打不开,他也不急,干脆回屋脱了衣裳裹着被褥,把自己卷成蚕蛹,躺在那儿就是一天。
一天不闻不问,滴水不入。
晚间朱大回来,懂事的朱家大丫头偷偷的去跟他说明了情况。
朱大去找朱氏,朱氏把自己受的气撒在朱大身上,跟朱大抱怨,“你看你那弟弟,什么事儿都不做,成天吃饱了睡,睡起来吃,连自己的嫁衣都不绣。”
朱大:“……”
他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说:“二郎是男子,不会绣花也是正常的,孩子他娘,你别逼他,万一……二郎又想不开。”
朱氏跟他置气,没说话。
朱大挠了挠头,愣愣的问:“孩子他娘,二郎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不如先打开门看看他的情况。”
朱氏听朱大说得有道理,于是她取来钥匙,打开了朱睿卿的房门。
房门打开后,灰暗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夫妻二人走入内,走到炕边。
朱大上前,想要劝一劝他的兄弟,结果一摸被褥,被褥之下空荡荡,他回头,大惊失色的对朱氏道:“二郎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个虫
☆、第四回
嫩日舒晴,韶光艳。
春日寒峭,午后的阳光十分灿烂,打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
朱睿卿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箱笼里寻到了一件窄袖窄脚的胡服,不管三七二十一,穿上后偷偷的从窗户溜走,没惊动任何人。
想他朱清衍,没当上摄政王之前,是热衷寻找海外仙山的闲散王爷,一身武功傍身,哪儿去不了。
虽不是江湖风云榜上留名客,拳打无赖,脚踢纨绔,亦比普通人强了不止半点。哪想一遭身死,二度重生,竟被乡野村妇肆意辱骂、对待。
没了傍身的内力,腿脚功夫还是有的。
朱睿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越想心中越窝火,他回眸看了一眼远方笼罩在日光和绿荫下的两三间茅草屋,不悦的哼了两三声,加快离开的步子。
他想起那日苏醒过来,朝着他脸颊左右开弓的媒人王婆,有些愤愤,意难平,想要教训她一番,思及她乃一介乡野村妇,他堂堂摄政王,何必浪费心思与一介愚蠢村妇计较?
没得掉了身份!
朱睿卿想要两袖清风的离开小村子,另谋生路,偏偏有人不长眼,撞在了摄政王的怒火燃烧的枪口上,那还了得?
俗话说得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他人都欺辱上门来,这都能忍?
朱睿卿是摄政王时,可没被这般欺辱,调戏过。
由于朱氏以四娘子的名头拘他在屋子里,住的房屋自然是四娘子的闺房,任凭朱睿卿翻箱倒柜大半日光景,都只寻到一件窄袖的胡服,这胡服的样式,自然是女子款式。
只见他,一袭姜黄圆领袍,窄袖长靿靴,纤瘦的腰肢被束,越发显得风流姿态毕露。乌泱泱墨发未绾,潦草的用绳子束在脑后,大老远一看,便是墨发雪肌,好一个出落得谪仙般的貌美小娘子。
王大成是王婆的大儿子,他早时去了镇子上办事,吃了几碗酒,回来时酒意上了头,与朱睿卿擦肩而过时,见四下无人,不免心猿意马,一把揪住人的衣袖,调戏的话语随口捏来。
“放手——”朱睿卿冷冰冰的说道,十分嫌弃抓住他衣袖的大手,看看那手,混黑,指甲发黄,指缝细间残余黑色的污渍,这一幕让一日没吃饭的摄政王直接酸水涌上来,想要干呕一番。
王大成浑身充斥酒气,他猥琐的笑了笑,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凑近朱睿卿,深深的一嗅,闭上眼,满足道:“朱家四娘子,不愧是十里八铺一枝花,好香啊~”
朱睿卿:“……”
回应王大成的是拳头!
朱家二郎这具身子,身高六尺有余,纤细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他与朱家上下每日吃的食物都是一样的简陋随意,身子瘦弱无几两肉,夜里睡觉摄政王侧着睡都觉得硌得慌,偏偏肌肤白净似雪,像个小娘们似的。
亏得王大成此时醉酒,他身量七尺多,高头大马,浑身肌肉,要不是摄政王学过几年武艺,对付普通人,腿脚功夫不在话下。
不然,此番真要阴沟里翻船,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要是被一乡野村夫肆意侮辱,他干脆别立下大誓言,立志夺回他们老朱家的江山,连个小村子都走不出去,还随便许下远大的目标。
“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洒家知错了……别打了……别打了……”王大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酒意醒了大半。
朱睿卿专挑打人最疼的地方来打,拳拳入肉,舞得拳头虎虎生风,连踢带踹,拳脚齐用,这时候果断抛弃正人君子该有的品行,该怎么样阴狠,便要怎么样来。
王大成求饶?
不好意思,选择性耳聋,没听见!
朱睿卿打得都有点喘,这具娇弱的身子,没有那个命,却有着这个病,动了一下,身子热了起来,热汗从额角淌下来,脸颊红润,面若桃李。
他本想意思意思,教训一下这乡野登徒子,哪里想到,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娘亲乃是媒人王婆,这下好了,新仇旧恨一块儿来,摄政王不好打女人,那么打个七尺壮汉的登徒子,他还是乐意的。
汉子嘴中求饶声喋喋,午后的乡间小路人迹罕见,不过,许是这王大成命好,竟来人了。
朱睿卿耳目灵敏,听见有妇人聊天声音,便收了拳脚,一个闪身,躲到灌木丛里去,眼观鼻鼻观心,静悄悄的躲着。
妇人们的说话声、脚步声渐近。
“你说,那朱家四娘子是不是命好,给她家嫂子卖掉,卖给的人家不是什么穷酸庄稼汉,还是县里面的好人家。”
“可不是,听说是京里面,镇国公府家的外室子。”
“虽说是个外室,可架不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可是镇国公府,想我们这等愚妇,攀都攀不上。”
“四娘子嫁去后,看她那姣好的小脸蛋,不用想都知道是锦衣玉食,好吃好喝的对待她。”
“我听说,那人体弱多病,快死了,四娘子嫁过去是给冲喜的。”
“呔,好歹过上两三天的富贵日子,一块儿死了,也是值得。”
“说得对,说得对……”
夸张的短促的尖叫声传来,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当家的,谁打了你,你怎么成这副猪头模样了?”
妇人扶起倒地,鼻青脸肿的王大成,与妇人一块同行的村妇们你看我我看看你,找了一个借口遁走,省得被这王氏记恨上。
躲在灌木丛中的朱睿卿目送王氏一边温情小意的询问王大成,是谁打了他,一边扶着他起身。
王大成的酒彻底的醒了,他捂着肿如猪头的脸,脑海中一闪而逝一抹瘦弱的影子,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讪讪的撒谎道:“吃了点酒,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在了石头上,就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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