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星北流偏过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长光看着他,看着他注视自己的眼睛,里面有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将脸埋在他的肩上,闷声闷气道:“我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当时没有被那些叛变的军队纠缠无法脱身,他一定会尽早赶回来守在星北流身边,不会让星北流独自离开皇城,面对沉如瑜。
星北流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在回答闹脾气。
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委屈,星北流一边笑着一边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明明就不怪你,是我自己要跑出去的。”
长光沉默了良久,才咬着牙有些愤愤地低声道:“是!不怪我,都怪你,让你老实呆在宫里,你为什么要跑出去?为什么不等我来,就自己带着几个人跑出去?都怪你!你还让我这么……这么……”
说到最后他什么都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一阵阵绞痛。到现在还在后怕,那一箭没有伤到要害处,否则……
他完全不敢去想象那种事情真的发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长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恨恨地再一次抱紧了星北流,生怕自己会再一次失去他。
星北流心里也有些愧疚,之前做事确实太过于冒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让长光抱着他。
没有人再说话了,他们静静地拥抱着彼此,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静谧的温暖,外面阳光正好,穿过窗棂投入屋内,将亲密无隙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绘成一幅无声的画卷。
“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
“嗯。”
·
威正帝独自躺在自己空旷的床上,费力地喘着气。
他对三天前夜里发生的巨变一无所知,被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无法出去。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没有任何人来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们一个都没有出现。
身边伺候的人悄无声息地换了张面容,那些人依然伺候他,眼神中却有一种他看不明白的古怪感。
主母给他下药的事情,他没有亲自去处理,因为实在没有精力了。后来继后被请出去处理,然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了。
这让威正帝感到有些不安,他并不想依靠着谁,可是现在这个关头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从他身边走开,让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来人!给我来人!咳咳咳咳……”
威正帝咳嗽得实在厉害,他也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治疗。但是他不想等死,他不想就这样死去。
如果不畏惧死亡,那么年轻的时候也不会那样贪婪地渴求璃狼的力量,最终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永远无法洗脱的罪孽。
或许,这就是报应?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拼命晃了晃头,将那些想法从脑中甩出去。
不,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最尊贵的人,他所做的,都是对的,他永远都不会有错。
“快来人!”威正帝又嘶声大吼了一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外面终于有动静了,寝宫大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威正帝撑起身体去看,见沉如琰独自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他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是你?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沉如琰微笑着随意拱手行了一礼,温润的笑容下,是对面前这位自己的父皇——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长光本来和我一起来的,不过,他说要先去看看主母那边的事情,您是在问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失败了…没有在三章之内完结。怎么还没完orz,太令人头秃了
☆、冬无寒(四)
威正帝被他的笑容气得快要发狂,枯槁无力的手在床边拍着:“沉如瑜呢?星北流呢?你的弟弟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听他这么一问,沉如琰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啊,您说他们啊……沉如瑜三天前夜里带兵入皇城,本想抢夺圣旨,却死在了自己手下人的手中,至于星北流——他被沉如瑜一箭射伤,重伤昏迷,直到昨日,才醒过来。”
他看着神色怔愣的威正帝,快然地笑了笑,心里说不出来的痛快感:“父皇,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吗?本想将一切都紧紧抓在手中,最后却失去了一切——到临死前,妻离子散,身旁再无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威正帝的脸色变得青青紫紫,像是喘不过来气一般大口呼吸着,他指着沉如琰,手指在不停地发抖:“你、你……”
“我怎么了?”沉如琰收起笑容,淡淡地反问,“您在挤兑我母后一家时,您在设计害死璃狼一族时,恐怕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落到这个地步吧?凡事不留后路,对待他人毫无真情,您能期望,自己到穷途末路的那一天时,还会有谁来救你?”
威正帝颤巍巍地指了沉如琰半天,话都没有能说出来。最后他双眼一翻,剧烈咳嗽着向后倒去,咳出了黑色的血。
沉如琰用带了几分怜悯的神色看着他:“父皇可要好好撑下去啊,一会儿,还要带您去看看,最后一位您信任的人的处决。”
威正帝喘着气抬起头,面目有些狰狞:“你说谁?!”
“是谁您不是很清楚吗?”沉如琰笑着道,“主母对您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但您却因为自己的疑心,还是将她推开了。”
威正帝慌张起来,拼命挣扎着去拉扯沉如琰的衣袖,胡言乱语问道:“琪瑛……琪瑛……你把她怎么了?!”
“没有怎么样,我怎么敢呢?只是就在刚才,‘您’下令,将主母以谋害帝王的罪名,赐以服毒自尽的处刑。”
威正帝愣住了,好半天,他才“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沉如琰扯回自己的袖子,理了理衣服,走到门边叫了人进来:“服侍先皇起身,去主母那里。”
·
威正帝的三份圣旨都没有了用处,他本人也被困在郊外宫殿中无法外出。沉如瑜一死,可以继承皇位的只有星北流和沉如琰,星北流的身份没有恢复,那么继位的只有沉如琰。
到这个时候再看不清楚局势,那就是真的只能等死了。因此之前不管是站在沉如瑜那边的,还是摇摆不定的,这时候一致都选择了服从沉如琰。
在星北流昏迷的这几天,沉如琰以雷霆作风手段扫平了沉如瑜家族的势力,回到皇城皇宫中,召集大臣商议继位之事。所有人都清楚威正帝并没有到了必须让位的那一步,但大家都装作自己听了沉如琰的话,相信威正帝是“病重”无法亲自出来处理事情。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有没有威正帝似乎并不太重要了。
所有的人心照不宣,除了三天前那晚的变故之外,皇城依然沉浸在一片安宁之中。只是一片平静之下,所有的一切早已悄悄改变。
星北流在家里养伤,长光自己出来了,毕竟有些人,需要他去见见。
和沉如琰一起去了郊外宫殿,威正帝和主母这些人都还在这里,也正好方便了他们做一些事情。长光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跟着沉如琰去见威正帝。
他先去了关押罪人的地方,找到了被继后下令囚禁的昊映。
虽然之前交代过,但是那些人还是对昊映动了手,除去之前被撞伤的额头,她身上也有些鞭伤。
长光去的时候,她蜷缩在墙角,闭着眼昏昏沉沉睡着。
当长光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时,昊映醒过来来,声音微弱:“小公子?”
长光叹了声气:“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昊映摇了摇头:“一切都解决了吗?”
“是的……过了今天,就再也不会有担忧和畏惧了。”
·
送走昊映后,长光直接去了主母那里。时间正好,他过去的时候,沉如琰也带着人护送威正帝过来。
他没有急着在威正帝面前现身,而是沉默地站在墙边阴影处,看着沉如琰和威正帝进来。
主母坐在自己屋子里的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面前摆放着一只空了的白瓷碗。
听见有人进来,主母头也没回,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问道:“你会觉得自己这一生罪孽过深吗?”
威正帝被两三个人搀扶着,向前走了几步,望着主母:“朕是皇帝,朕怎么会有错?”
“说的是呢……”主母轻笑着,“我也一直都这样认为的,你是皇帝,你一直都是正确的。”
她转过头,微微一笑:“现在可能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以后就没有人这样相信你了。”
威正帝往前走了半步,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主母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迹,被她毫不在意地擦去了:“你不信因果报应,我信。我这辈子用这邪门的东西,害了一个种族,害了自己的丈夫,最重要的,还是害了你。我死在这上面,也算是圆满了。”
威正帝的神色终于动摇起来,他脸上既像是悲伤又像是茫然,他想去看看主母,最后也只是看着她倒在地上,悄然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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