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抬抬手笑道,“如此甚好,落后你每三人要好好相处,服侍好你每官人,如此方能家宅安宁,万事顺遂。”
又吃了一会儿茶,到了沈氏念经的时辰,沈天福等人便起身作辞沈氏往外走,沈氏在后说了一句,“今日孩儿你便去秀儿房中罢,我才将定下来的规矩便从今日开始施行。”
沈天福转身略微欠了欠身道,“孩儿就去。”一面说一面拿眼看看兰香,却见她提着裙子,领着丫头,一径去了。自小月儿进宅后,这两日都不曾去兰香房里,沈天福怕她嗔怪自己,因此今儿夜里本想去她房中,却不曾想老娘沈氏竟然又定下这甚规矩,逼着自己按规矩行事。她知道姐姐的脾气,外面越看着云淡风清的样子,内里还不定要打甚主意,如她所说的,那甚么“看我怎么收拾你”。想到此,沈天福竟然不自觉得头皮麻了麻。
兰香走在前往自己西厢房中去,还没走几步,忽听得正房门口“哎哟”一声,似是有人在吃痛的呼喊了一声,便住了脚,转回头去看。
只见在正房门口,那新来的三娘宋月梅,正弯下腰,手捂住肚子在痛苦的呻唤。沈天福和李秀儿站在她跟前,扶住她,正在说些甚么,看她每脸上也是颇为关切之色。
兰香抽抽嘴角,心道,这新来的三娘整日家身子还真是弱,今儿早辰在珈蓝庵肚子痛,晚间这要去歇息了那肚子又痛起来了。摇了摇头,兰香轻移莲步走了过去关切的问道,“三娘这是怎的了?”
一旁的李秀儿答,“说是腹痛得甚为厉害。想来今日定是去珈蓝庵着了寒气。”
本来正准备念经的沈氏听见小月儿腹痛也走了出来,看她痛得五官都拧了起来的模样,便赶忙吩咐,“孩儿,你陪她先去后面她房里躺着,我叫五儿出去叫永安去请郎中来替她瞧一瞧,看是甚急病,可怜见的,疼得恁厉害。”
沈天福忙应了,教那两位伺候她的丫头小玉和鹂儿便一人在一侧扶住她,陪着她慢慢的往后花园中她房中去。
进到房中后,两个丫头将小月儿扶到床榻上躺下。沈天福坐在床榻边陪她。看她仍是痛楚的模样,便握住她一只手轻言软语说些好话儿安慰她。
等了许久,永安请的夏郎中才来。房中丫头将帐幔放下,小月儿便伸出一截粉嫩的手腕。丫头将一张绢子放到她手腕上,沈天福便命丫头掇一张凳子来与那夏郎中坐。夏郎中坐了,伸出手指搭在小月儿手腕上替她诊脉。
约小半个时辰后,那夏郎中方将手收回,吩咐拿来纸笔,开了张方子,只说小月儿寒气入体,气滞血虚,脾胃不调,用些疏通温补的药,吃些日子便会好了。临走又拿了一丸药,叫今儿夜里吃下去,止一止痛。
沈天福便亲自将夏郎中送出去,又给了二两银子诊金。命小厮永新提了灯笼来送夏郎中回去,顺带将方子上的药抓了带回来。
送了夏郎中出去,沈天福又折回来到小月儿房中,看她将那丸药服下。那药吃下去后,便见她似是要好些,方欲走,手又被她紧紧握住。一时之间,又有些不忍。一个时辰后,永新带回了那夏郎中抓的药。丫头鹂儿忙将药煎了,端来与小月儿喝了。
折腾到半夜,沈天福也困了,便在小月儿房里陪着她睡了。第二日起来,小月儿那肚子也不痛了,便陪着沈天福一起去沈氏房中吃早饭,因昨儿夜里睡得不好,沈天福便有些困倦,眼下也有些青。
沈氏和李秀儿见了虽心中也有些心疼她,但也知道她昨夜里是去陪病人去了,也不便说甚么。唯有兰香看了小月儿一眼笑道,“三娘这病来得快也去得快。只可惜了官人,只一夜便成了这般模样。瞧着我每心疼哩,不知道三娘瞧了可否心疼。我倒是奇了,官人也不是郎中,你如何只抓着她不放。再说了,我每宅子里这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她出去赚银子养活,她若有个不好,教咱每这些妇人如何处?”
第六十五回
“二娘……”小月儿局促得看了兰香一眼,低下头去。她也知沈天福昨儿夜里照顾她没睡好,今儿早辰起来精神有些不济,心中感激他。因此自己今日早辰起来便服侍他格外殷勤。
兰香才将说的话虽直接不给她情面,但也是实话,倒弄得小月儿不好反驳。昨日去珈蓝寺意外遇见表哥潘园耽搁了,回来慌称肚子疼。可是昨日晚间是真的腹痛,或许真是在珈蓝庵着了寒气,并不是自己故意抓住官人不让她去大娘房里,让兰香那一说,说得自己好像一刻也离不开汉子似的。
一时之间小月儿又是羞赧又是委屈。沈氏在一边儿看了便觉得不忍心,于是便看着兰香说了一句,“媳妇,别说了,月梅刚来这宅子里,遇到个甚病痛的,不抓住她官人又能去抓谁。以后日子长了,便不会如此了。”
说完又看着小月儿问,“月梅,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小月儿忙站起来低首福了福道,“婆婆说得极是,媳妇日子长了,便绝不会如此带累官人了。”
沈氏抬手示意她坐下,微微一笑道,“你能如此想最好。快坐下吃饭罢,仔细粥菜凉了,吃到腹中,又得腹痛了。”
小月儿坐下,一家人静静吃饭。兰香吃饭中间看沈天福一眼,恰巧她也抬头来看她。两人视线相碰,沈天福忙讨好的夹了一著菜往兰香碗中递。兰香也不拦阻她,用碗接了,大大方方的吃了。
沈氏见了不觉摇摇头,李秀儿却是想笑忍住了,小月儿见了心中却不是滋味儿……
又过了几日,便是二月二十六,沈天福十八岁的生辰。这一日,西通御坊大宅中大排筵席,宾客盈门。沈天福的结拜大哥黄三,马翰,买卖上的众朋友带着各自的亲眷,房内三位娘子的家人也请了来,一起来为她庆生,上寿。
里外摆下席面,沈天福在外面厅中与男子们吃酒。里面沈氏正房厅中,李秀儿等人便招待来的女客。吃罢酒席,小月儿便带其母周氏与嫂子到后面她房中坐,一起吃茶说些儿闲话。
周氏和柳儿进房坐下后四处打量,不住嘴的夸赞如今小月儿可算是享福了,又说她如今进了宅子,定是有大把的银子入手了。
谁知小月儿笑得却勉强道,“这宅子里银子都是婆婆管着,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从她那里分到各房中,我每哪里沾得着银子的边儿?”
周氏一听便睁大眼道,“难不成你婆婆一些儿银子也不与你。”
“那倒不是,一月也给十两银子,教自己想买些甚小物件便叫丫头买去。”小月儿接话道。
柳儿在一旁闻言将茶盏一放,惊道,“十两银子委实不少了,够我每家里使大半年了。这富家大户就是不一样。你在这里吃穿都有你婆婆管,十两银子不是就可以攒下来了么。一年下来也有上百两银子。够在外面儿买个像样的宅子了。”
小月儿一听到嫂子柳儿说甚宅子,便知道她打甚么主意了。那槐树巷中的破房子,柳儿从嫁进宋家开始就巴望这能早点换个干净点儿的地方住。如今教自己攒银子,怕是以后想撺掇周氏来找自己借银子买宅子罢。
虽说这继母周氏她一向不喜欢,但一想到自己的爹爹,操劳了半生,如今老了,自己个儿又嫁了。想照顾一下爹爹也不能了。若是能帮他每置个宅子,换个干净整齐的地方住,以后自己回去探门儿也有脸面些。又想到若是自家官人跟着去也能有个坐的地方。
可她也不想平白就将自己辛苦一年攒下的银子与她每,总要让她每帮自己做点甚么才划算。于是便听小月儿对继母周氏和嫂子柳儿说,“等我攒够了银子,教底下人帮你们买个干净整齐的宅子,你们再搬进去。不过你每得帮我做点事……”
那周氏和柳儿一听小月儿要替家里置宅子,欢喜不已。后又听要帮她办事,便知道这宅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搬进去的。于是便问小月儿有甚事需要她每去做。小月儿便把表兄想做那近日新开的太平坊生药铺的主管的事都周氏说了,后又求她到自家婆婆跟前去举荐一下自己表哥。
“女儿,你不是一向瞧你表哥不上么?如今为何要与他谋事?”沈氏有些不解的问。
小月儿淡淡答道,“前番我进这宅子,他出了些力,如今我进了宅了,这么做也算是报答他吧。”
周氏想了想也是如此,便满口答应这就到前面去趁着沈氏正与一众妇人吃茶说话的时机提一提潘园的事。
小月儿又嘱咐了周氏和柳儿几句,便让丫头小玉带她每到前面正房厅中去。周氏和柳儿到了沈氏正房厅中,到沈氏跟前坐着,与沈氏说笑攀话儿。开口闭口的都是甚老菩萨,将沈氏说得眉开言笑。在说笑的当口儿,周氏便提到女婿沈天福要在太平坊新开一间生药铺子,举荐自己侄儿潘园去那里做主管,又说潘园在生药买卖上做了好几年,甚是能干。托沈氏与女婿说一说,让自家人儿去做主管也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