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自己本就道心不稳,因为自己心中从未忘记过如萱。所谓的修道不过是逃避世人,逃避自己的心?前情未了,新情又生。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正在心乱如麻间,只听得赵天福又说了声:“姑姑,你在想甚事?可要到我房里去坐一坐?”
本来此番趁夜过来,妙远是想到如萱曾经住过的房中去瞧一瞧的,只不过哪曾想才将和赵天福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心中此刻颇乱也没有了那兴致。便拒绝道:“不了,晚了,我这便回观去,你也早些歇息罢。”
话毕,便将身子离了赵天福的手往院落外行去。赵天福却从后面三两步赶来,伸手从后将她抱住,将头靠在她耳畔一字一字软声道:“姑姑,我舍不得你……”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切勿忘了我,忘了愿意陪你一世的福儿……”
妙远深吸一口气,心道,她怎知自己此刻想做的便是离了这里,忘掉这个让自己犯错的人。但又因她这万分恳切深情款款的话而令自己的心怦然一动,一时间鼻中不由得微微酸涩,无来由的想起两人在括苍山所经历的那些点滴,她对自己照料有加,生死相随,或许不知不觉间她已进入自己心中,但自己却不曾感知到而已。深情痴情如她,自己又怎能再伤害这样一个女子。十二年前,她已经伤害了一个,待她永远离了自己后,方才知晓原来自己钟情于她。
如今眼前这个,会不会想忘而忘不掉?又或者等到有一日她离开了自己,才又发觉自己对她有情。可是自己是她姑姑,她是自己侄女,两人又相差近十岁,自己修道,她是俗世之人。就算两人彼此有情,这其中的一道道鸿沟又如何跨越。即便跨越了,可有结果?
这种种想法如电般在她心中飞转,思来想去,她决定自己先回去好生想一想,再做决定。
于是妙远抬手轻轻在她环住自己腰肢的手上拍了两拍轻声道:“福儿,你先松手,晚了,且回去歇息罢,得空到我观中来,我沏好茶与你吃。”
听了姑姑的这一句话,赵天福忙依言松了手,扳转她的身子面对自己笑道:“姑姑,你说话可要算数,我明日便到宣一观中来寻你,你定要见我,且要沏好茶与我吃。”
妙远看她清凉的眼中盛满了欢喜,在月色下更是清澈见底,如两泓映月之泉,让人一看便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她容颜俊美,身姿挺拔,在皎皎秋月下,扑面而来的都是令她心动的勃勃生气。面对这样的她,又何谈拒绝,对她说不。
“姑姑答应你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妙远垂下眸去,不再看她,如月下花妖一般迷惑自己的人。
似是感觉到了姑姑的异样,赵天福得寸进尺道:“不如我陪姑姑走一走,权当送一送姑姑,这宅子里我今日第一次来,今晚月色又这样的好,姑姑便成全了我罢。”
妙远抬头瞥她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出了院落往前走。赵天福看她背影唇角一弯,负手跟在她身后不急不缓的随她行去。两人在月下一前一后的行了一刻钟,走到了后面花园之中。
见她遥遥的跟着自己走了这许远,妙远无奈停下了脚步,等她走近上来道:“你这般跟着我,不怕等一会儿找不着回去了?”
“若回不去了,我便到姑姑观中去歇,我不信,姑姑会将我撵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日得文写得委实有些酸哈。
幸好这不常见。
话说我平生最讨厌酸文的。
第一百零七回
看她扬眉看着自己,唇边略有些玩味的笑容说出这话来,妙远不由得心中一悸,又有些微恼她这般缠人。便转身不语,继续往前。赵天福笑一笑,继续跟着她往前行去。两人在花园中又一前一后的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宣一观前。
妙远走上几级台阶,将观门推开,回头关门时,见赵天福站在观前台阶下痴痴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万般不舍的模样。
“这呆子……”妙远微微叹气,狠心将门关上,进自己房内去歇息不提。
次日起来,小道姑敬真去开观门,却在观前的石梯上发现了在那里坐着垂头打瞌睡的一个人。敬真跑到这人前面一看,见她披散着发也不知是谁,又不敢上前去推她。于是便忙忙的进到里间去禀告师傅妙远真人,说观外的台阶上坐着个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是谁,正坐在那里打瞌睡。
妙远一听也有些好奇,心道,在祖母的宅子里怎会有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人来这观中烧香祈福,便对敬真说:“待我出去瞧一瞧是谁?”
敬真点一点头,在前引路带着妙远走到观门前,指着青石台阶下正垂头打瞌睡的人小声说:“师傅,就是她,看身形似是个女子,该不会是哪房里被打骂赌气跑出来的丫头罢?”
妙远跨出门,走到台阶下,绕到那人身前,弯下腰去单手做了个三清指,嘴中道:“无量天尊,施主……”
那人听到跟前有人说话,便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
“福儿……”妙远讶然出声,随后直起身来以手抚额,转身走开两步又走回来,既气又笑道:“你怎的会在这里?难不成昨儿夜里你……”
赵天福揉一揉昏昏沉沉的头,身子略微有些发抖,仰面看向妙远可怜兮兮的低声道:“姑姑,我昨儿夜里找不着路回去,转来转去只认得你这道观,便在你这道观门前歇了。”
“呵呵……”妙远面无表情的干笑两声,心中委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好了,看她唇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便知她昨儿夜里在在观前石阶上呆了一夜,定是冻着了,心中好一阵不忍。将心中那怪她不*惜自己的气好容易压了下去,顿了顿又问:“你既是找不着回去,怎的不来拍门,我送你回去就是?”
赵天福嘟嘴道:“恁晚了,如何好来麻烦姑姑,扰你清修?我只好在你这门前坐一宿了。”复又咧嘴一笑,眸色闪亮道:“不过在这里坐也有好处,便是我一睁眼就见到姑姑了……”
妙远被她那在晨光里的笑迷了眼,心中忽地怜惜起她来,便软声道:“你且起来,随我进去罢……”
赵天福从台阶上站起来,眉开眼笑,一叠声的连连说好。妙远无奈摇摇头,吩咐小道姑敬真道:“你进去教敬修去为她端些汤来洗一洗,再端些粥菜至我房中。”
“是,真人。”小道姑敬真看了赵天福一眼,忍着笑转身往道观中去了。
待她走后,妙远方领着赵天福往进了宣一观,往后面观中自己房中去。
赵天福满心欢喜跟在姑姑身后进入她的房中。四面一看,只见这房内极为素雅简朴,唯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架书,一张高几,上插着一枝桂花。
“你且坐。”妙远指了指那桌前的一张椅子教她坐下,自己则坐到床榻上。待敬修端了热汤来洗簌了,赵天福随意将自己的发挽了发髻,管妙远要了一根桃木簪子插上。妙远见她只穿着里衣,便又将自己的一件半新不旧的道袍拿出来与她穿上。待她这么一穿,恍眼一看,倒似个俊秀的道士。
不一时,敬真进来摆上桌儿,端了两碗粥,并一些菜蔬。又掇了两张凳儿来。妙远便和赵天福一人坐一张,一起端起碗吃起粥来。
“姑姑,实不曾想到你陪我一起吃早饭哩……”赵天福一面端着碗吃粥一面看着妙远笑得眉眼弯弯。
妙远将筷子在碗上敲一敲,敛容道:“食不言,寝不语……”
赵天福“呃”了一声低下头去,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吃完一碗粥便将那碗往桌上一放道:“没吃饱,我还要……”
一旁伺候的敬真一听,便忙过来端了她碗去又替她盛了一碗来。赵天福端起碗,三两下又吃下去一碗。吃完又把碗在桌上一搁,这次也不说话了,只看了敬真一眼,敬真便会意过来又替她去盛了一碗。接连吃了三碗后,妙远再看不下去了便瞪她一眼问:“你这般吃不怕吃撑着么?”
赵天福傻傻一笑:“姑姑这里的粥儿吃着甚是香甜,福儿忍不住不吃……”
“你这呆子,且别吃了,吃撑着了便不好了。”妙远将自己的碗筷放下,略有些严厉地说道。
赵天福一听便将自己的碗筷放下道:“福儿甚都听姑姑的……”
妙远叹口气,教敬真去将房中的碗筷,桌儿都收了,方又让敬修端上茶来两人吃。一面吃茶一面对赵天福说:“福儿,你吃了茶,我便送你回去。你这一晚不归,到底不妥当,怕底下侍候你的人不见了你,慌起来,弄得阖家上下不安。”
“好,姑姑,等下我仔细认一认路,落后也能再不迷路了。”
“瞧你平日极是聪明,为何竟是认不得这宅子中的路?教人难以置信。”
赵天福看着妙远有些讪讪地道:“我昨儿夜里只顾看姑姑来着,不曾看路,故跟着你到了这宣一观后,回去的路却是丝毫不认识了。”
妙远看着赵天福半天不语,良久方说:“福儿,你的心我皆知道,只是我要好生一想一想,若你心中有姑姑在,便与我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