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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山河 完结+番外 (浅书清都)


  “这位太后行事果决大胆,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了。”花樊放下手中信件,“左贤王那样的人,竟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她与呼延烈一条心,她父兄估计要气的吐血。”胡樾坐到软靠上,哎哟一声伸了个懒腰,“西北自己乱翻了天,三姐夫那头终于能喘口气了。”
  胡樾坐的没个正形儿,花樊看着他道:“这么拧着,小心一会儿腰酸。”
  “天一变冷就开始犯懒。”胡樾没精打采的趴到花樊面前的桌边,“望春这里也太冷了,雪下的这样厚,简直不让人活。”
  他一向容易惫懒,若是无事便犯困,怕冷倒是其次。
  一说到冷,胡樾想起一事,突然坐起身来抓住花樊的手,瞪着他:“手怎么这么凉?”
  “无妨,习惯了。”花樊说着想抽回手,“我手凉,你放手。”
  “别动。”胡樾抓着他的手不放,“别动,我给你捂捂。”
  胡樾的手心十分温暖,热度从相接处的手指开始传递,逐渐将花樊的手沾上温度。
  花樊看着眼前一边帮他捂手一边打盹的胡樾,突然开口:“大梁外患已定。”
  “是啊。”胡樾眯着眼睛道,“总算能回去了。”
  花樊看着他,轻轻笑道:“我上次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胡樾瞌睡一下全都没了:“你说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当然记得。”
  “要从哪里说起呢……”花樊似是回忆了一番,而后道,“就从我八岁那年说起吧。”
  他表情很淡,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父亲出身慰灵宫。慰灵宫人天生善占卜,甚至有些人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未卜先知,听起来如此诱人,我却宁愿自己没有。”花樊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一年时间,每晚都陷入相似的梦里,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胡樾问:“是什么样的梦?”
  “战争。厮杀惨烈,血肉横飞。”花樊闭上眼,复又睁开,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在那时便知晓,大梁终有一日会大乱。”
  让一个九岁的孩童每晚去面对这样的梦境,是一件多残忍的事?
  胡樾几乎不敢去想。
  “我被折磨了几乎一年,却突然有了转变。”花樊抬眼看着胡樾,“我梦见了你。”
  胡樾微微睁大眼睛。
  花樊如同叹息一般道:“那是最后一个梦了。你的出现伴随着我梦魇的结束。”
  胡樾手指微颤,动了动唇。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告诉花樊,那不是他。花樊在梦里看见了胡樾,可那个胡樾不是他。
  “我当时好不容易才得以解脱,甚至把你视作上天派来解救我的神明。”花樊对着胡樾勾起唇角,“谁知没过多久,胡相迁府,我便真的遇到了胡家小少爷。”
  胡樾心里蓦的有些酸,又不能表现出来,只道:“当时才几岁,你怎能确定梦见的一定是我?”
  花樊将胡樾的手包进自己掌中:“梦中的你一袭白衣,模样神态于现在别无二致。”
  胡樾却不依不饶起来,又道:“那你当时又如何知晓?”
  花樊看着他这副炸了毛的模样,突然笑了:“我自然是知道的。”
  “为何?”
  花樊道,“阿樾,我在梦里喊了你的名字。”
  胡樾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就听花樊突然道:“你在吃醋?”
  “我吃什么醋?!”胡樾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我有什么醋好吃的?!”
  “我唯一见他的那一面,三句话都没说上就一起掉水里了。”花樊看着对面的人说,“你不用吃他的醋。我认识的胡樾只有你一个。”
  胡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你,你说什么?”

  一吻

  胡樾震惊的看着花樊:“你知道。”
  他的手有些颤抖,花樊拍了几下以作安抚,道:“是,我知道。”
  “你……”胡樾被这巨大的打击冲的脑子嗡嗡作响,脑仁都在痛,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抖着嘴唇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原来那个胡樾的?”
  花樊笑了笑,轻轻开口:“一开始。”
  “一开始?!”胡樾差点跳起来,却被花樊抓着手,喘了几口粗气才道,“这么多年,你……你竟然在我面前瞒的这样紧?!”
  “小樾。”花樊想要开口,就听胡樾又问道,“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花樊这下顿了顿才回答:“你身边的这些人,都……”
  胡樾:“……”
  他瞪着双眼,愣愣的眨了几下,而后低下头,唔了声,“我家,你家,宫里的那些——对,还有归云山。”
  “宫里的不知道,”花樊轻声道,“归云山也只有蓝掌门知道这件事。”
  他难得的有些犹豫,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措辞才继续道:“从胡樾出生时,我父亲就推出他命中有劫,注定活不过十岁。你父母虽痛心却也无能为力。直到我梦见你。”
  “我的梦是预知将来,可胡樾若是早逝,我又怎会梦见多年后的你?”
  “这其中必是有文章。我并未细说,只道这一劫数或许有机会化解,我父亲与胡相遍寻典籍,却还是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用。”
  “后来我与胡樾同时出事。我是龙子,皇家视我为眼中钉,我便索性借着这事装疯卖傻求清净;而胡樾落水后连发了好几日高烧,怎样用药都不见好。传言归云山上有一聚灵阵可固生魂,胡相与蓝掌门有些交情,便将胡樾送了过去。胡樾在路上没能熬住,原以为此事已经无解,谁知后来居然又醒了过来。”
  胡樾喃喃道:“那时已经是我了。”
  “我父托慰灵宫宫主为你算过命数。”花樊道,“黄泉路饮忘川而过,前尘皆忘再世为人。只是你却出了差错,这才生出这种种事端。”
  胡樾问:“什么差错?”
  “生处非汝乡,”花樊说,“你的命数与此处相连,这里才是你的归所。”
  胡樾看向他。
  花樊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道:“阿樾,你亦是龙子。”
  胡樾愣了很长时间,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半晌才道:“骗我的吧。”
  “阿樾。”花樊道,“如今战事结束,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真的?”胡樾红着眼睛,“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命数,什么龙子,通通和我无关。”
  “我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藏头藏尾,心里无时无刻不悬着块石头,生怕让你们看出来,结果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不安和惶惑,他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到头来竟从一开始便众所周知。
  他仿佛一个在大街上丢了鞋的人,尽力隐藏住自己沾满灰尘的双脚——用袍角遮住、慢慢的迈步,就算石头将皮肤划伤也不啃声,只求不让人发现。却不知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赤着脚,只是看着他躲躲藏藏自我表演。
  这种难堪和委屈几乎是海啸一般的卷进胡樾的脑海。他明白花樊其实并没有错,甚至清楚他这些年承受的或许比自己还要多,但还是无法控制的产生了近似怨怼的情绪。
  别人这般也就罢了,为何你也与他们一样?
  他从花樊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
  手指还带有余温,胡樾却觉得无比冰凉。
  他哽咽着,像是再问花樊,又像是再问自己:“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个小人物。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拼命攒下些钱供自己生活,没什么理想,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胡樾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为什么是我?”
  胡樾眼前一片雾气,朦胧间看见花樊走到自己面前,抬起手。
  他的指尖微凉,轻柔的抚上胡樾的脸,为他擦去眼角的湿润。
  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花樊的目光平静且温柔,带着极浅的笑意,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抿紧,“上次我问的问题,你想好给我什么答案了吗?”
  胡樾抬眼看他,动了动唇,最后只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花樊敛下眸子,许久,一字一句道,“胡樾,我对你……有些别的想法。”
  胡樾似乎没有听清,愣愣的问:“什么?”
  花樊抬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而后突然便揽住胡樾的后脑,发了狠似的覆上他的唇。
  清冷的身影蓦然起欺近,胡樾尚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无法逃离。
  这一吻霸道的不容拒绝。花樊的唇冰冷,辗转厮磨间却极尽温柔。
  像极了他这个人。
  一吻渐分,花樊闭了闭眼,而后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到胡樾的手中。
  “你想回去吗?”花樊低声问,“回到原来的地方。”
  胡樾呆呆的看向手中瓷瓶,复又抬眼看着花樊。
  “这是离魂。”花樊语气中有些淡淡的歉意,“当年你与我同去东来山时,我便托连商炼了这丹丸。只是当时尚不成熟,连商又试了两年,这才敢把离魂交给我用。”
  “它在我这里很久了。是我私心,为着大梁,也……也为着我自己,总是不想给你。”花樊对胡樾笑了笑,“可若是你真的想离开,那我就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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