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曦对宣奕暗送秋波,月简直怒不可遏,一股戾气从心底迸发出来,激得他浑身微颤。
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宣奕,简直视他为无物。
她怎么敢!
原本虚放在腹部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月的身体也紧绷起来。
他要教训这个敢对宣奕心存妄念的女人!月的眸色越来越深,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将月从濒临失态的状态中惊醒拉回,几乎就要化为实质的凛冽气势瞬间溃散。
是他的手在施劲之下按压到了小腹上的伤口。
月清醒过来,而宣奕明显紧张担心的神色也很好地安抚了他波动的情绪。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刚才虽是短短几息,但却仿佛奔腾了万里似的,月一时有些疲惫,索性倚在宣奕温暖的怀抱中,并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弱态。
当伤口处的疼痛渐渐平复下来,月为自己刚才爆发出的强烈情绪而心惊,同时不免有些后怕。就算是吃醋,自己的反应似乎也过于激烈了,有些不像素日的自己。那个叫明曦的女子其实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却在一瞬间升起了那么大的敌意。
要是让宣奕知道,他一定不会喜欢这样蛮横无理的自己。
月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失忆前,是怎样的人呢?
被宣奕安放在床上,月静静地躺着,看着宣奕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的伤处。重新缠好绷带,宣奕舒了一口气,对月道:“该是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更放心些。”
月摇头道:“不用,我真的没事。”宣奕看他脸色已经恢复了,也并没有什么强忍痛楚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好好的怎么扯动了伤口?”宣奕蹙眉道,“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在外面站那么久,看一眼石镜就回来好了。”
“不怪宣奕。”月拉过宣奕的手,摇了摇,“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不会了。”
月的脸上带着些微讨好的笑容,看上去乖巧得很,宣奕的心也不由得软成一片。
这时候又一拨被宣奕派去打探月身份来历的护卫回来复命了,依旧一无所获。
宣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听到这样的汇报后心中的感觉。他一面希望能找到月的家人,不想月因此彷徨难过,一面又有种莫名的不舍。
……现在屋里的那个人,最依恋自己。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他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人了。
一想到月以后恢复了记忆,找回了自己的亲人、朋友,自己,从他此刻最重视的人,变成单纯的救命恩人,再到最后只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宣奕就觉得满腹的不甘。
宣奕突然变了脸色,月,没有成亲吧?他猛地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月是个独立的人,就算自己因为这段时间与他的相处而有了亲近之感,也要尊重他,不该像小孩子霸占玩具一样想着据为己有。唾弃了一下自己这些幼稚的小心思,宣奕叹了一口气,却不免觉得有些灰心沮丧。
月看着宣奕出去又回来,打量一下他的表情,淡淡微笑着问道:“有什么消息吗?”尽管之前心中纠结,但面对着月信任的面容,宣奕心中终究是忧虑惭愧占了上风。
他握着月的手,希望能尽量传递给他安慰:“阿月,对不起。不过你别难过,我再加派人手,迟早能找到你的家人的。”
月心中有一瞬间的低落,但从宣奕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他心中觉得格外慰贴。
“宣奕,我本来以为,随着日复一日没有关于我的来历的消息,我会很害怕,很迷茫,但是,事实却正相反,我现在心里面越来越平静了。”月面容平和,直视着宣奕的眼睛,“因为有你,所以我很安心。”
“跟你在一块,我很开心,真的,宣奕。”月的手被宣奕的手拢住,他用手指轻轻挠着宣奕的手心。“我很幸运,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有你的陪伴。要不然,我现在一定已经崩溃了,不,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不许胡说!”宣奕掩住了月的嘴。
月眨眨眼,笑意柔和,道:“宣奕,说你不会丢下我,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他的嘴唇上下开合,碰触着宣奕手心的肌肤,有淡淡的热息洒于其上,宣奕不由得一颤,手心处有一阵麻痒的感觉,并且似乎顺着胳膊蔓延进了心间。
“我决不会丢下你。”宣奕收回手重新覆于月的手上,再次认真向他保证。
第10章 【九】 疑心
会盟结束后的第二日,各路豪杰陆续离开石镜门。有几位被郁之敏单独相邀留了下来,其中便有宣奕。
竹林静室是郁之敏素日修身养性之所,布置得极为清幽雅致。宣奕斜靠在窗下,望着外面竿竿翠竹,听着耳边清脆鸟鸣,面色悠闲。
室内,凌家堡的少主凌涵忱正与点星阁阁主云湛一起品评着一幅古画,一旁的软席上,扶南城杨家家主杨霂和手持一本棋谱正在翻阅,偶尔蹙眉冥思,或是微微点头。
这次单独聚会,不似昨日会盟那样严肃,几人态度都比较自在随意。但是,邀来的这些人全是当今武林正道之中风头最盛、最有影响力的几大势力的代表,可想而知,待会所要商议的事情定然不简单。
从莳花山庄所掌握的武林动态来看,宣奕已猜出稍后的话题会是什么。
郁之敏和叶家家主叶昀一起边谈论着什么边步入静室,于是几人放下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上前相互见了礼,一一落座。
郁之敏神色平和,道:“多谢各位应郁某相邀,我想与各位商讨的事情,想来各位心中应当已有想法。”
云湛问道:“盟主可是想说遗尘宫之事?”
“不错。”郁之敏点头,“经过多方打探,一个多月前,遗尘宫左护法慕写月确实秘密出宫寻药,看来卫辞病重应是确有其事,不知各位如何看待,可有什么消息?”
遗尘宫雄踞连襄山脉,地势易守难攻,与正道对立已有几十年。这一代的宫主卫辞是个冷面冷心的疯子,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扩大势力和研究武学上去了,处事霸道,雷厉风行,偏偏一身本领厉害得很,手下又人才济济,正道诸人眼看着遗尘宫日渐鼎盛而无可奈何。
杨霂和微微皱眉:“这卫辞如今应该也就四十有几才对,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他怎么会突然病重,是否另有隐秘?”
“是卫魔头作恶太多遭报应了。”叶昀道,“我适才正和郁盟主说呢,听说是他宫里祸起萧墙,只是具体什么情况并不清楚。”
宣奕若有所思,“遗尘宫内的消息一向极难打探,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他们能听到的关于遗尘宫的消息多了起来,不少都像是有人刻意放出的流言,有些却又是相互矛盾,似乎是不同的势力在较劲。
他继续道,“我们得到的消息虽然似乎是显示着遗尘宫中出了些问题,但并没有清晰的指向,真假难辨。卫辞座下,有二护法、四堂主,俱是忠心之辈,武艺高强,只要他们不散,遗尘宫就稳如磐石。”
郁之敏颔首,他之所以没有将此事放在昨日会盟时提起,就是不想有人因此动了心思,煽动群豪的情绪,要趁此机会联合攻打遗尘宫。昔年正道数次围攻过遗尘宫,皆是铩羽而归。如今好不容易两下相安无事十几年,若非有必胜的把握,还是不要轻易挑起纷争的好。
而他今次单独留下的几位,分属当今江湖几个最大的势力,眼界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深知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理,懂得权衡,不会轻易被利益迷惑。
凌涵忱向郁之敏道:“那么盟主的意思是?”郁之敏从容道:“静观其变。”
几人相视点头。凌涵忱微笑道:“晚辈来之前,家父亦有嘱托,若是提起遗尘宫之事,家父的意思也是暂且静观。”
如此,诸人意见统一。
回去的路上,宣奕与凌涵忱并肩而行,二人虽然平时没有特别多的交往,但都属于武林中年轻的一辈,自然而然便聊在了一起。
“纵然遗尘宫中或出了变故,我等依旧只能徘徊远望,这就是实力啊!”凌涵忱感叹道。
“凌公子说的没错。”宣奕点头,“江湖以武而兴,门派世家的传承,所依赖者不过两样,一武学,二人才。遗尘宫与当年的夜心谷一脉相承,所拥有的阳春白雪心法为世间至高武学,百年来无出其右,至于人才,这一代中,墨临风、慕写月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凌涵忱无奈地笑笑:“似此二人者,得一便可兴旺全派,卫辞竟收了两个,而这二人许多年来从无瑜亮之争,更是难得。墨临风修炼阳春心法,慕写月修炼白雪心法,二人联手当世只怕再无敌手。想来也是运数使然,合该遗尘宫大放光彩。”
宣奕慢慢道:“不知凌公子可曾听说,这阳春白雪心法原本是一套功法而非分开的两部?”
“以前是在旧的武林秘志上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凌涵忱颔首,有些不置可否,“然而自遗尘宫创立以来,从未出现过将这两套心法融合为一的人,如今也不知道这种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说着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只是,单练就如此厉害,若是合二为一,那威力岂不是更令人心惊。最好还是假的罢,否则于我正派无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