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风也走过来,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视线里带着几分探究在薛情脸上扫过。
宣奕一只手拉着薛情,小心控制着力道,一面不让他挣开,一面不伤到他,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却是一只装物的竹筒。
慕写月接过来,立刻感觉到竹筒内部传出的震动感。
薛情眼角余光扫到这个竹筒,顿时瞳孔一缩,闪过愤恨、恐慌的神色,不过此时其余三人都没有看他,故而没有看到。
慕写月疑惑地看一眼宣奕,他知道宣奕给自己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危险之物,于是拔掉了木塞,待看清楚里面装着的东西后,不觉目光一凝。
木塞拔出后,虫子尖锐的叫声顿时从竹筒中传出,慕写月看着在竹筒中躁动地乱爬乱撞的带着金色条纹的虫子,心里一凉,猛然抬头看向薛情:“阿情被人下了蛊!”
第100章 【五十七】 惊疑(上)
杜淮小心翼翼用银针从薛情手指上取了几滴血,用玉杯接住,妥善放好后,向墨临风道:“宫主,属下需要几日时间来研究毒性,判断蛊虫。”墨临风眸色深沉,点了点头。
薛情嘟着嘴显得很不开心,抱着自己刚刚被刺破的手指显得十分委屈的模样。宣奕看着他气哼哼地跑开,不觉有些愕然失笑。
还真是个孩子呢。
方才杜淮言说要从他指尖取血,他是十二万分的不乐意,又踢又打不肯配合,最后墨临风差点要亲自动手抓他,他这才老实了,不情愿地让杜淮取了血。
慕写月看着薛情隐入门后的背影,既无奈又担忧,看向宣奕庆幸道:“还好你身上有识蛊蝥,不然很可能就耽误了阿情的身体。不过,你怎么会有那个?”
宣奕看一眼手中的竹筒,道:“是薛念丢在山庄外树林里的,我派人找你的时候发现的。”
慕写月神情有些复杂,道:“阿情身上的蛊十有八九是薛念所为,然而如今又因为他失落的识蛊蝥而暴露,到底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宣奕温声道:“阿月,你别担心了,我看杜阁主神情自若,他一定有解蛊的办法。”
“杜淮在医术上造诣匪浅,于南疆蛊毒也颇有研究,若是放到江湖上,不比神医萧家差。”墨临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的目光落到宣奕身上,道:“虽然是巧合,但还是要谢你第一个发现阿情身上有蛊虫。”
慕写月看出自家师兄不易察觉的别扭,嘴角浅浅勾了勾,随后神情有变得沉重,向墨临风正色道:“师兄,依我看,有必要再审审薛念。”
墨临风点头,向自己随身护卫吩咐道:“叫人把他带到玉宸殿偏阁。”然后对慕写月道:“我们一起过去吧。”
慕写月犹豫了一下,宣奕识趣道:“这时候陵羽该把我的人带来了吧,虽然有我的信物,但见不到我本人,只怕他们心中还是怀疑,我且去安抚一下。”
慕写月对上宣奕理解的温和目光,心中泛起点点柔情,轻轻捏了捏宣奕的手,道:“好,我让落英给你引路。”
宣奕笑笑道:“嗯,如此甚好。”
“咳咳。”墨临风清清嗓子,提醒这气氛愈加甜蜜的一对不要忘了自己还在。他淡淡瞥一眼宣、月二人,自己当先走了出去。
慕写月向宣奕眨眨眼,微微耸了耸肩,然后便要跟着墨临风出去。自从与慕写月重逢后,宣奕再没看见他做过这般可爱的小动作,一时间被撩得心中痒痒,也顾不上还是白天,瞧着周围人少且都是侍从,不敢盯着他们瞅,便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慕写月。
“什……”慕写月转头,话还没完,便被宣奕凑近吻了一口脸颊,白皙的面孔顿时飞满红霞,含羞带嗔地瞪了宣奕一眼,推开他掉头就走。
“哈哈哈……”身后传来宣奕欢愉的笑声,慕写月红着脸加快了脚步,但是内心的甜意却一层层如甘泉涌出,蔓延整个心田。
墨临风本是放慢了脚步等慕写月的,他内力深厚,自然听到了宣奕的笑声,慕写月赶过来后,便看到了他面上的羞涩绯红和掩不住的笑意。
如今的慕写月显然是快乐的,墨临风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幸福的气息。
虽然有魇情蛊这个阴影穿插在其中,但到底结果还是圆满的。慕写月与宣奕两情相悦,终究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就是兰因,最终结出了璧果。
作为师兄,看到师弟变得比之前要快乐,他当然也是欢喜的。而那个宣奕,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只是,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尝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他长到如今,从未尝过情字滋味,但却亲眼见了两份真挚的爱情。曾经的师父和孔煜,如今的慕写月和宣奕。江湖路漫漫,荆棘丛生,前行不易,能有个人与自己并肩,让自己敢于放心托付,想来确实很令人向往。
墨宫主一边感慨着,一边向玉宸殿走去。这时候他并未察觉,自己会想这么多以前不耐烦想的事,是因为如今年岁渐长,在被人秀了一脸恩爱后,心生寂寞了。
第101章 【五十七】 惊疑(下)
……
“宣奕终究不是遗尘宫的人,武林盟的势力与我们对立,你虽然喜欢他,但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迈步走上玉阶,墨临风淡淡道,“能让他知道的,不能让他知道的,你要掂量好。”
慕写月跟在他身后拾阶而上,道:“师兄放心,我明白。我是遗尘宫的弟子,自然会为遗尘宫的利益着想。不过,我相信宣奕,他对我的心意是真的,所以为了我,他绝不会做对遗尘宫不利的事情。”他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神采,越发衬得人风华无双。
墨临风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想到他前几日的消沉与眼下风采的对比,欣慰地吁出一口气的同时,情绪又有些复杂。
养了这么多年的师弟,就这么被一个男人拐走了……
心里很不爽。
两人走进偏殿时,薛念已经被人从牢里带了出来,手脚都被镣铐束缚着,神志不清地瘫在地上。
薛念受刑不久就熬不过吐露了不少信息,他背后勾结的势力正是死灰复燃的罗刹教。
墨临风闻知后并不十分惊讶,前番种种早已在他心中留下疑窦,经过调查打探,已经隐隐碰触到那个教派的影子,让他有所猜测。
此代罗刹教主名唤漓染,据说当日乃是弑师夺位,是个极有野心也狠得下心肠的人。
罗刹教的复出对于中原武林各派,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教,都是必须要警惕的事情,当年的武林浩劫,没有人希望再现。
而遗尘宫与罗刹教的仇怨由来已久,如今再加上其与薛念暗中勾结,害死卫辞、妄图颠覆遗尘宫的新仇,墨临风更是无法容忍。
墨临风命薛念说出罗刹教之所在,令他绘出地图,此时的薛念似乎已经变得十分虚弱,墨临风虽然不是十分相信,但却也不想在自己需要的信息还没得到的时候就把他给弄死了,于是暂停了刑讯,给了他几天休息时间。
看着地上浑浑噩噩的薛念,墨临风眼中流露厌憎的情绪。
地上的人似乎禁不住玉石地面的冰凉,缓缓蜷起身子,发出虚弱的呻吟。
墨临风缓步走近,暗金玄袍的长摆拂过地面,拖曳出肃冷的气势。他不带感情的俯视着脚下的人,如同看着一只死物。
“说,你对薛情做了什么?”他冷声道。
薛念有气无力地半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墨临风。
目光相对,墨临风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异样。
“阿、阿风,我疼……”地上的人艰难地伸手勾住墨临风的衣角,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委屈,眼角泛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冰冷的镣铐沉沉地垂在他瘦削的腕上,磨出两圈血痕。
墨临风瞳孔猛地一缩,慕写月也在瞬间从椅上站起,疾步走近墨临风身边,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那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可是这语气,这眉眼间的神态……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一直被关在牢中,严密看守,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等移花接木的事情。
况且,还有这耳朵。慕写月的目光从地上之人残损的左耳处掠过,眼前浮现出方才薛情的模样。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慕写月蹲下身捏住那人的下巴,厉声喝问。
对方眸中满是疑惑,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带着泣音不停地唤道:“阿月,阿月……”
他的泪水滑落,滴在慕写月的手上,慕写月心中一颤,仿佛被烫到一样松开了对方。
心头满是纷乱,慕写月愕然地抬头看向墨临风,然后目光重新落到脚边那人身上,僵硬地吐出一个名字:“阿情……”
……
宣奕走在路上,打量着旁边引路的落英,他在之前的幻境里见过这个人,正是唤慕写月“主人”的那名男子。“你跟在阿月身边多久了?”他问道。
落英垂首回道:“已有七年。”
七年啊。宣奕不觉感慨,那个时候慕写月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呢!他想象着对方小时候的模样,不觉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