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左护法!”众人齐齐跪地,恭敬拜见。慕写月看着场中诸人,一时间思绪万千,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他压下心绪,道:“起来吧。”
众人起身,落英和微雨激动不已,走近一步,唤道:“主人。”
他们兄妹二人随侍慕写月多年,主仆情谊自是不浅,慕写月对着他们放柔了神情,轻轻应了一声,二人眼眶微红,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依着往日规矩站到慕写月身后。
“写月,你现在身体如何?”墨临风自然感知到慕写月气息不稳,而且方才赶至的时候也看到了他对付那些飞虫时的吃力,“身上有伤吗?”
“没什么。”慕写月道,“是当日薛念给我下的压制内力的药物,我现在正在慢慢恢复。”
墨临风打量了他的脸色,眼眸深处带了几许担忧:“等回宫后让杜淮给你看看。”
回宫?慕写月眉心一动,眼中闪过几丝迟疑。
墨临风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眸色变深,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慕写月转头看向莳花山庄的方向,神情惘然。
“怎么了,写月?”墨临风又问了一遍。
慕写月垂下目光,片刻后再度抬起,面色挣扎。“师兄,我要回莳花山庄。”他涩声道。
墨临风皱眉:“你说什么?”他心头涌上一阵恼意,是啊,还有那该死的魇情蛊!方才看写月一切正常,甚至也不像情报中说的记忆全失,他一时高兴竟然忽略了这回事。
“宣奕发现我不见了,会担心的。”慕写月苍白着脸色道,“而且我们之间现在还有误会。我要去找他,把实情告诉他。”
“实情就是你中了薛念那个败类给你下的魇情蛊,对宣奕产生了一段虚假的感情。”墨临风目光锐利,“写月,跟我回宫,让杜淮帮你解掉蛊毒。”
“不,这怎么是虚假的感情呢?我是真的爱他!”慕写月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宣奕现在以为是我下毒害娘,他心里该有多难过啊!我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薛念在陷害我,他知道了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看着此刻言行举止与往昔冷静自持的形象迥然相异的慕写月,不止一众下属讶然,墨临风也有些吃惊,随之而来的便是滔滔燃起的怒火。
自己清冷高贵的师弟,如今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失魂落魄。薛念罪该万死,那个宣奕也不能轻饶!
护短的墨宫主此刻只想冲进莳花山庄把那个糟蹋了自己师弟的宣奕给一剑刺个窟窿!
第77章 【四十四】 失踪(下)
“写月,你听师兄说。”墨临风按捺着性子拉住慕写月,柔和了语气道,“你现在病了,这不是正常的你,真正的你并不爱那个宣奕,跟师兄回家,把身上的蛊取出来就没事了。”
“不,不是这样子的。”慕写月神情越发激动,显然有些崩溃了,“我跟宣奕已经成婚了,我爱他!莳花山庄也是我的家,我不要走,我离不开宣奕。师兄,你成全我们吧。”
慕写月已经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中了魇情蛊,潜意识里他清楚自己对宣奕的感情是因为蛊虫的作用,但这感情是如此的强烈,稍微牵扯一点便是撕心裂肺的疼。他无法面对理智所提醒的真相,只想顺从本心回到自己的爱人身边。
“写月……”墨临风心疼地看着慕写月在自己面前哀求,心中主意落定,当即出手如电点了慕写月的穴道。搂过对方昏倒后绵软的身子,墨临风目光阴沉,扫过场中诸人,厉声道:“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多嘴。回宫!”
知道宫主心情不愉,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头跟随在墨临风身后,很快一行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
宣奕醒来的时候,东方刚刚泛白,胸口的窒闷感仍然没有完全消去,他困惑地眨眨眼,本能地伸手往旁边一揽,却是空的。随后昏倒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归,他脸色一变,立刻从床上坐起。
“庄主,您醒了!”支着胳膊在桌子上打盹的展眉被惊醒,看到宣奕醒来顿时喜不自胜,来到床边,“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直守在外间的江栩听到动静,也忙走入内室,一同进来的还有山庄里的大夫。
那名大夫似乎想过来给宣奕诊脉,宣奕不耐烦地将手抽出,没有多言,匆匆起身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往身上简单一披就要出门。
展眉试着阻拦:“庄主,您才刚刚醒过来,让大夫看看吧。”
宣奕没有看她,他此刻一听到展眉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起昨天的事情,这让他十分不愿意面对展眉。
“娘怎么样了?”宣奕问道。
江栩回话:“仍旧昏迷着。紫竹守在夫人榻前,片刻不敢离身,夫人饮食起居一应用品我皆已安排可靠之人接手,昨日之事断不会再出现。”
宣奕目光幽深,继续向外面走去。
“庄主,您要去哪儿?”展眉忍不住问道。
宣奕头也不回道:“去接阿月回来。”
“庄主!”展眉惊愕,等会过神来宣奕已经踏出门口,她匆匆上前拉住宣奕的胳膊,“那个人是暗中害您和夫人的凶手啊,您不能心软!就连您对他的感情,也只不过是……”
“事情的真相我自会去查,但无论是与不是,都没有你置喙的余地!”宣奕终于将视线放到展眉身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展眉一个哆嗦,不自觉松了手。
“庄主,不好了!”一个侍卫匆匆赶来,向宣奕禀报道,“看守波心小筑的两名侍卫被害,月公子下落不明!”
宣奕心头一震:“你说什么?”立刻运起轻功疾速向波心小筑赶去。
身后,展眉看着宣奕顷刻间远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痛快的冷笑。
第78章 【四十五】 无助(上)
竹阁的门前,两名侍卫仆倒在地,已无气息。宣奕神情焦灼,无心细看,快步进入小筑内,左右环顾。
“阿月,阿月!”虽然根本感知不到月的气息,但他还是忍不住出声呼唤。
惶然地在小筑内四处走动张望,总共不过小小的三间屋子的竹阁,摆放的家具也简单,有没有人在一目了然,宣奕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去。
阿月到哪里去了?他到哪里去了!
门外的横死的侍卫喻示着不详,宣奕害怕极了,阿月,你一定不能有事!
“派人去找,山庄里找不到就去城里找,城里找不到就出城找,一定要把公子完好无恙地找回来!”宣奕失控地咆哮。
不多时,门外检查那两名侍卫尸身的人进来禀报:“禀庄主,他们脖颈处都有紫色泛黑的小伤口,似乎是被什么有毒的东西咬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那被咬之处看上去像是虫子一类所致……”那人顿了顿,虽然拿不准,但联系到最近山庄中出的这些事情,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知与蛊虫有无关系。”
“去找连薛。”宣奕语气苍白。
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宣奕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措和惶恐。
怎么会这样呢?他只是一个错身,就把月给弄丢了。
月不见了,他的心也空了。
很快,去找连薛的下人匆匆前来禀报:“庄主,连薛大夫不见了!”
宣奕的脸色已经不知道有多难看:“怎么回事?”
那人捧上一张叠好的信纸和一个胭脂盒大小的瓷盒,道:“这是在连大夫房间的桌子上发现的,请庄主过目。”
宣奕一把抓过,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的是因为不想被牵扯到南疆和中原武林的纠纷中以引来报复,所以不辞而别,万请见谅,临行前留下魇情蛊的解药一枚。
宣奕打开瓷盒,里面果然是昨日见到的那枚圆溜溜的黑色药丸。
“哈哈……”宣奕低低地笑出声来,声音凄凉,“魇情蛊,魇情蛊!”
宣奕猛然站起,将手中的药丸连着瓷盒狠狠往地上一掷,劲道猛烈之下碎瓷片四溅分飞。宣奕没有向地上的狼藉多施舍一眼,决然离开了波心小筑。
……
下午,宣奕在极度的焦灼中等来属下禀报的消息,山庄外西边一处偏僻树林中有打斗的痕迹。
匆匆赶到现场,宣奕的心剧烈一跳。
此处林地间有不少踩踏的痕迹,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一株树干上淋漓的鲜血,血迹沿着树干流淌,在地上蔓延了一滩,染红了掉落的树叶、绿草和褐色的土地。树干上血迹最浓处,一道深深的利剑插入所留下的痕迹十分清晰。
这情景,仿佛曾经有个人被长剑狠狠刺透,钉在了树干上。
从血迹的色泽、气味来看,时间不会超过昨晚。
宣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他感到自己在颤抖,浑身似乎像生了一场大病般虚弱无力。
不,他心中哀求。
狠狠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宣奕努力尝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会是阿月,这些血迹,一定不会是阿月的!
“去找……”他嘶哑着声音命令道,“就算把怀瑾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阿月的线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