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洛将信将疑,封四娘懒得理他,起身出去做事了。
封四娘是封秋白外出养病时捡的孤女,那时封秋白正好和那人学习医术,在她身上没少试验捣鼓,不过还好治好了她的病,封秋白便认了她做妹子,把留镜堂也交给她打理。他们关系匪浅,封四娘自然知道封秋白外出那么多年一直记挂的幼弟是谁,只是谁成想封秋白回来与那小娃娃相见,那小娃娃却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她为此看了封秋白的一个大笑话,也算是出了多年被试药的恶气。只是今日见到裴若源,她也觉得喜欢,眉目舒朗的好相貌,彬彬有礼的好教养,又带着少年的单纯与可爱,实在是令人心折,不外乎封秋白虽然一直嫌弃但仍时时放在心上。
☆、美人
裴若源回到卫国公府之后,便急吼吼的去找封秋白,他这人心里搁不住事情,尤其是现在手里有了云花霜,自然想要赶紧给他用了。
他们两个人的屋子虽然是两个院子,但是中间只隔了一个拱门,裴若源从拱门穿了过去,先去了书房,又去了卧房,都没有找到人,而更为奇怪的是封秋白院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只说主子有时会躲起来图个清静,不过也就那几个地方,如今最好去的怕是花房了。裴若源不知道去花房的路,卫国公府虽然气派,但是仆人杂役却并不多,裴若源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干脆自己找了起来。他顺着方向一路走去,不知为什么,虽然有些地方是第一次来,却觉得莫名熟悉。远处的回廊,六角亭,还有不远处的海棠树都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来过这里一样,尤其是转角看到那个屋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他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就是这里没错了。但裴若源也只当是两家格局差不多,因此有了这种感觉,并未多想。
“吱呀——”
花房的门被推开,有些花草性喜温暖潮湿,耐不住严寒,便专门辟了一大间房子用来养着,里面雾气浓重,甚至有些闷得慌。裴若源皱着眉头朝里走,屋里的采光不是很好,而且堆放的花草实在不少,因此他走的小心翼翼,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跳过了几个花盆才走到了屋里。原来里面那面墙上还有一个气窗,不过不是很大,此时正好有束日光撒了下来。
雾气袅袅,鲜花盛开,一个小酒壶散落在塌边,美人卧于榻上,单手支头,双眼微阖,似是刚刚入梦,又像是凝思许久。一缕微光洒下,勾勒出他精致的面容,眉如墨画,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卷翘,肤色白皙如凝脂,素唇不点而自绛。虽然漂亮却又不让人觉得丝毫女气,只是显得深邃缥缈,似画中人一般。裴若源不自觉的顿住了步子,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似乎眼前的景象是神仙点化,稍不留神便会惊扰散去。
封秋白正闭眼小憩,这屋子里的花朵大多是助眠的品种,小时候他就喜欢一个人待在里面,那是他身体不好,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卫国公家的独子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就算是对他好的,也大多带着目的。如果他傻些,便也乐呵,可是偏巧他聪明的很,什么事都瞒不了他,那些人谄媚恶心的嘴脸他是不想看的。因为他性子孤僻又少外出,府里也没有什么适龄的玩伴,于是越发的内敛,还好安平郡主那时常来府中走动,裴如熙忙着课业来的少些又比他年岁大,两人并不熟稔,只有小小的裴若源到来时才能让他真的开心上一会。
他也不知为何会梦到幼时的裴若源,他那时长得还没现在俊秀,但却是更为可爱,又白又嫩的一团,胖乎乎的,脸就像水蜜桃一般想让人咬上一口,而且极其爱粘着封秋白,因为封秋白喝药多,总带着果脯之类的零食,裴若源总爱巴着他流口水。想到这里封秋白不禁想笑,可是却感到好像有人靠近了一般,他陡然间清新过来,可是眼神里还带着三分睡意。
屋子里太热,封秋白只穿了件淡蓝色的锦缎长袍,发丝散落在肩头,乌黑如瀑,那双平素里淡漠如水眸子因为刚刚苏醒虽然凌厉却也带了几分慵懒,看向裴若源的时候竟让人觉得温柔。
“怎么寻到这里?”封丘白的嗓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听得裴若源口干舌燥。
“我……我,给你!”
裴若源猛然间回过神来,一时张口结舌,只觉得心口砰砰乱跳,将手里的东西扔过去,看也不看就火烧屁股一般的跑了。
洛七那边来了消息,安平郡主查出小皇孙的饮食被人做了手脚,也对太子的死起了怀疑,洛七询问是否要将花瓣的时请告知,特此请示一番。封秋白已经即刻修书回去,他告诉洛七先不必告诉安平郡主,此事一定不止面上这么简单,切不可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之前喝了些药本就嗜睡,许是在这地方心理安稳,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起来就看到裴若源找到了这里。封秋白很是惊奇,不过只以为是家里人引着他来的,也并不奇怪。小时候裴若源就爱藏在这里和自己躲猫猫,没想到这回轮到他来找自己,封秋白看了看手中的小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正将云花霜打开,福松推门进来,封秋白急忙将手中小罐仔细收好,抬起头来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福松看了看他手中那罐子,又看了看封秋白一脸你要是问我就削你的表情,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住。
“什么事?”封秋白懒得看他那样子,开口问道。
听道封秋白问了,福松敛了笑意说,“回主子,大皇子宴请,请您明日和裴公子赴宴。”
“推了。”
“可是这都是第三回了,再回绝怕是不太好吧。”
福松有些犹豫,刚来送请帖的人可是不怎么客气。
“怎么,还害怕他来卫国公府抓人不成?他不过是来示威罢了,随他去吧!”
“是!”
福松立马明白过来,干脆答道。
裴若源一路狂奔回了自己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跑的了脸又似乎更烫热了几分,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才算在冷风中把心里那点燥热压下去。脑子也逐渐清明了起来,他以前从未发觉封秋白的好看,今日算是体会了一会,心里暗想着一个男子长得如此俊美,真真是个祸水。正想着,突然想到了那个被扔在角落的酒葫芦,原来封秋白躲起来就是为了偷偷喝酒,他那身子怎么能饮酒呢?裴若源心内诧异,实在是不敢相信,但他又不会眼花,只好转身出去想要找,封秋白问个明白,谁知却正好在院门撞上了对方。
“你怎么喝酒?”裴若源直截了当的问道。
“没喝。”封秋白回答的极为干脆。
封秋白已经整理得到,不是刚才那副安逸样子,裴若源看着仍旧比平时好看了几分,又听封秋白如此说,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
“没喝?那我怎么看到酒壶?”裴若源追问道。
“哦,我那酒壶装的药。”封秋白想了一下回道。
“我不信。”裴若源见他有些迟疑遂说道。
“不信,你闻闻。”
封秋白有些无奈的凑过去,裴若源自然而然凑过去,淡淡的气息传过来,类似于某种熏香,但是却又浅淡的多,似乎有着花香的清甜和药香的苦涩。
裴若源一下子退了出去,封秋白惊诧的看着他,裴若源低着头不敢看他,心虚的无法自制,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成一团火了。只能胡乱说道,”好好,你没喝就好,绝对不许喝酒,明白了吗?“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进了自己屋里,还用力地把门关上了,搞得封丘白这个自诩为聪明人的,也看不明白了。
☆、断七
距离太子架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今天是七七,天空又下起了雪,看着纷纷落下的雪花,裴若源不禁又想起了那日,那日大雪封门,整个盛京如同被大雪吞噬一般。那漫长而冰冷的甬道,那压抑而凄惨的哭声……
裴若源的记忆变得模糊而混乱,因为即使到今时今日他仍旧觉得像是梦境一样。
手中拂过冰冷的剑鞘,裴若源望着灰沉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今日“断七”,此日之后太子英灵不再为尘世所缚,将往往生之地。他不知道往生之地是怎样的,只是希望太子能过得快乐些,虽然太子一向是爱笑的,可是裴若源知道那些笑总是带着愤懑的苦意。
想起封秋白不经意间提起的消息,裴若源一阵冷笑,说是皇帝对于太子早逝过度哀伤,因此所有仪式一律从简。不过是不想因为太子的事情引发更多人的关注,毕竟太子贤德在于大齐民众心中早有深刻的印象。今日裴若源打算出门去庙堂祭拜,前几次他都自备果酒私下祭拜,毕竟借居在卫国公府,他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全自己心意。裴若源知道,封秋白不信这些,他甚至说这些举动不过是活人安慰自己罢了,他到宁愿将这些功夫用在该用的地方。裴若源却还是存了念想的,他是个看似外圆内方的性子,他对于太子的感情很深,太子早年丧母,又不得先帝宠爱,安平郡主因为和兆恩皇后交好,因此经常进宫探望,那时的裴若源对于太子好奇、敬畏,却慢慢的被太子的仁爱与聪慧折服,太子的仁爱不光是对宫中下人的宽容也是对天下黎民的关心,前些年并州水患,皇上还欲征收赋税,是太子请旨减免的。很多人都说太子太傻,为此得罪了皇上不说,一层层盘剥下去并不见得惠及多少百姓,可是太子说纵使惠及一人也算是他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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