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宫,陆观在走廊上停下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还是跟吕临说:“我觉得没变。”
吕临:“???”
入夜时分,禁军统领吕临的府上灯火通明,吕家老祖父命人治了一桌酒菜,关起门来。老祖父坐在屋檐下,酒摆在院子里,夜晚清朗,微风宜人。
陆观酒量不行,几口酒下肚,脸上泛起红,就只顾得埋头吃菜。
林舒很是高兴,席间兴致勃勃问陆观南部战场上的情况,陆观话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三个月,于众人心中,却似乎已经许久未见。宋虔之与陆观离京时,朝廷还在京州,从巍峨皇宫挪到南州的行宫,六部人员缩减大半。
林舒不无感慨地同陆观提及,为苻明韶发灵当日,徐国公死在乱刀之下,周太后设局将计就计引苻明懋所率的乱军杀入宫中,来了一招瓮中捉鳖。
“当时周先已护送天子出了城,那一夜,京城兵荒马乱,真是百余年来未曾遭逢过的大患。好在龙金山赶回及时,他带出京的那支部队,迂回回京,将反贼一网打尽。”林舒一拳捶在腿上,“我爹当时让家中女眷都收拾好了行囊,车马也都备好,家里上下百余口人,谁也不敢睡觉,打算挺过那一夜,无论如何都要先让女眷出城。谁知道会那么快,次日清晨,乱党就被龙金山的兵马彻底收拾干净,召集了数千人上街清扫,日头尚未晒正,街上的血迹就已打扫得毫无踪迹。”
“太后不愧是周家人,胆气智谋过人。”吕临的话戛然而止,他提起一坛酒,注满酒碗,双手捧起,扬声道,“敬太后。”
清脆的酒碗碰撞声。
这一碗酒是不得不喝,喝完之后,陆观耳朵脖子全都红透了,他敞开袍襟,露出健壮的胸肌,同时也露出腰腹间累累的伤痕。
林舒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大自在地收回视线。
“逐星什么时候能到?”姚亮云朝陆观问。
“还要几日,他坐马车。”陆观舌头已有些大了,埋头吃肉,目光有些发直,嘴巴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你这玉挺别致。”林舒歪着头看陆观脖子上挂的凤形玉佩。
陆观手指掂着,难得一笑,眼神也温柔如水:“别人送的。”
“逐星送的?”林舒戏谑道。
陆观摇头。
“不是?”林舒瞪起眼睛。
陆观不说话了,突然就站起身,做了个手势,离席去如厕。
前脚陆观走开,吕临蹙眉压低嗓音朝林舒说:“你瞎问什么?”
“我……”林舒张大了嘴,“不是,我问什么了?”
“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嬉皮笑脸那一套收一收,你把他惹毛了,等逐星回来不找你算账。”吕临警告道,“皇上对他信任有加,这位陆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你要乱说话,惹了事别怪哥哥没提醒你。”
林舒嘴一瘪,端起酒碗,只一个字:喝。
等陆观回来,林舒果然不乱说话了,席间气氛也不如之前热络。三人互相之间也不敬酒了,陆观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举起注满的酒碗。
“我同逐星不在京中的时日,有劳诸位传递消息,为我们在朝堂上说几句话,陆某谢过了。”
吕临三人都是一愣,继而纷纷端起酒碗一碰。
这一碗喝下去,陆观的舌头是彻底大了,嘴角一直弯着,似乎有什么藏不住的高兴事。
本来林舒是话最多的一个,让吕临打了招呼,憋得肚子都快炸了,只有不停筷子地吃菜。
这时,陆观把脖子上的玉向林舒的眼皮底下伸过去。
“这个,是我丈母娘送的。”
林舒一口酒直接就天女散花地喷了出去。
“林舒!”吕临简直怒了。
陆观笑呵呵地说:“逐星的娘把他托付给我,让人雕了两枚玉,还有一枚他戴着。”
姚亮云无比尴尬地出声道:“陆大人醉了。”
“没醉,真的。”陆观转而把玉给姚亮云看,“这是凤,逐星的也是凤,咱俩的一样,是咱娘给的。我有,逐星也有,旁人都没有,费了不少功夫。”
“……”吕临满面抽搐,桌上的菜让林舒全喷了一遍是不能吃了,陆观看样子是醉了,说完那一句就脸杵到桌上,还打起了呼。他头疼地伸出手指戳林舒,咬牙道:“你啊你……”
“我怎么知道他酒量这么浅?”林舒当即叫起来。
“别说了,今晚让他住你这,喝成这样也不好回营地。”
姚亮云一语惊醒梦中人,吕临让人去收拾出一间客房,又叫人把陆观抬到榻上去,也不给他洗漱了,免得吃醉酒的人突然耍起醉拳来,他府上的家丁可经不起揍。
离开吕府,林舒坐姚亮云家的马车回去,嘀咕了一路,陆观那个玉佩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是没见过好东西吗?还跟是什么宝贝似的显摆。长得高大健壮,才喝了多少点酒,就烂醉如泥,这个酒量要是在京城里混,早就被人收拾百八十回了。
“要不是你惹他,也不能醉成这样。”姚亮云一脸沉静地说。
“又怪我?”
姚亮云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晚风从半扇没有关死的窗户吹进来,榻上陆观眉头皱着,睡得满脸不高兴,手在榻上摸来摸去,最后把枕头扯在怀里抱着,侧身勉强睡得踏实了些。
第二天吕临起来的时候,陆观已经辞去回军营了,昨夜太过尴尬,陆观洗漱完,早饭都没吃就离开了吕府。
接下去四天,他先是一个人去左正英的坟头上了三炷香,继而在秦禹宁的引见下,挨个“拜访”过南州几家大姓。陆观带兵进城,从主街那么一过,该认识不该认识他的全都认识了,他又不爱说话,脸上还有一块疤,阴沉脸的时候骇得这些世族大家长俱是心里发毛。
才从战场上回来的陆观,一身杀气尚未褪尽,总没个笑脸,让人拿不准他的脾气。
朝中在议增派北线的将领,几天了也没有个定论。
唯一的好消息是,刘雪松小胜一场,阿莫丹绒大军在衢州城外,与守城军队僵持不下,被刘雪松带人夜袭,烧了阿莫丹绒其中一支运粮军的车队。
☆、和光同尘(拾伍)
司马沣在朝上旧事重提,刘雪松是立下过军令状的,如今宴河已失,他提议皇帝改派他人,将刘雪松押回南州受审。
此时,万里云已来不及阻止他。
果然,在朝堂上杵了好几天的陆观出列,将刘雪松入伍以来所立战功条陈缕析,转过身去,逼视向司马沣,冷声问他:“刘将军至少保住了四座州城,上百万无辜百姓,现在仍在衢州搏命,陛下若此时派人问罪,又该换谁去?”
司马沣脸色铁青,求助地往后侧了侧身,却见万里云把头几乎贴进脖子里,其余南州一系的官员,个个都当没有看见,噤若寒蝉。
“我听说前几日司马大人提议让两位小司马大人上阵杀敌?”
司马沣梗着脖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陆观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转而向李宣奏请,准许司马家的两位年轻人从军。
下了朝,万里云满面急色地冲上来,拽住司马沣,咬牙道:“司马家早晚要玩完在你手上。”
司马沣两腮僵硬,犹自记恨朝上万里云一言不发,没帮他说半个字,现在才来放马后炮。
“坎达英就是一头狼,那是好惹的?你真以为军功是白捡回来的?”万里云才过完四十四岁的生辰,这几日让媳妇拔了不少白发,他脑仁心都被这位年幼时便玩在一起的好友给气得生疼,“你是不是觉得,时局动荡,任凭谁上了战场都能建功立业?”
司马沣没有答言,表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陆观的身手不输给贴身保护天子的麒麟卫,你不打听打听,安定侯,掌管麟台的时候查抄过多少大员,多少人想杀他,明里暗里使绊子的,谁又真能杀得了他?你那两个子侄,每天大清早数着银票上街,斗鸡走狗的。这下好了,陆观把人要过去,他们要在军营里受了折腾,你家里,三房那几个亲戚,不找你撒泼打滚?”
司马沣皱起眉头:“他、他坐镇中军,不是都说休憩几日,他也要上前线。总不可能就盯着我家的那两个。”
“他没有手下?没有人会为了讨好他把你们司马家的两个往死里整?”
“他们俩姓司马!”
“那是镇北军,他们来认你南州的姓?”万里云气急败坏道,继而压低嗓音,往四下里看,拽起懵了的司马沣,相互搀扶着往宫门外走。
“那,那怎么办?”司马沣腿有些发软。万里云这一句把他吼醒了,皇帝才到南州时,确实一让再让,但那时是没有兵马,现在征南军回来了,陆观那个耀武扬威的派头,那日到司马沣府上时,万里云也在,幸而是万里云在,前脚人走了,司马沣后脚就缩在椅子里爬不起来,接连问万里云,陆观话里话外叫大家安心休养生息是什么意思。
万里云只是摇头,当时他见司马沣受了惊吓,第二天一早小厮来报,还说司马家的老爷受风寒,突发高烧,问他去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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