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师兄。”柳铭雪往前站了一步,“如果这是一场赢不了的仗,就算赢了你也会死,你还会去打吗?”
听他这么问,唐见觉得有些蹊跷,就像是一个警告。
“你此话何意?”
柳铭雪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天下没有战无不胜之人。我就怕万一师兄陷入不测,我该怎么办?”
看来阿雪真是在担心自己。
“很简单。若我真陷入不测,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继续活下去。你我身为天师该是知晓自身使命,也许总有一天会为了天命正轨奉献一切。或早或晚,并无太大差别。”
柳铭雪:“那师兄的意思是……”
唐见:“虽千万人,吾往矣。”
对此,柳铭雪的神情出现片刻愣怔,然皆化为一道笑容。
“那我陪师兄一起去。”
其实事情没有柳铭雪想得那么严重。
从大封与无相地界交恶以来,大封都是屡占上风。每次彼此间的有意试探,都是大封得胜而归。虽然敌方将领并非善类,但七成把握唐见还是有的。
临近大战的前一月,唐见正式入驻军营。
自他接任大封帝天师一位以来,便替大封打过无数次仗。有时他是军师,有时他是领军首领。应对不同的敌人,他的身份亦是千变万化。
所以对“打仗”这门学问,唐见自问还是有点造诣的。
“报!东营已驻扎完毕,听天师发落!”
“报!粮草已就位,这是臣清点好的折子,天师请过目。”
……
一到军营,唐见连杯水还没喝,又急召臣下安排军队。
主帅帐外,两个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这尊“新佛”。从帝天师入帐后,他就一直站在外面。
“柳大人,帝天师现在恐怕没时间接见您,要不您先回去歇息吧?”据说这位大人可是帝天师的同门师弟,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柳铭雪未答,而是环顾了一圈军营,看了看每个营帐的位置与各处交接的士兵。
很快,一群臣下出来了,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哎,真别说,天师大人此举真是为妥当,老夫也未能想到。”
“和那些鬼东西僵持了这么多时日,总算可以狠狠出口恶气了。”
“快去把大人要的东西都给备齐了,我们也……柳大人。”
见到柳铭雪,大部分人是毕恭毕敬。只是他在军中资历尚浅、面生得很,无军功加身难免不能服众。有的将领还会同他打招呼,有的看都不看直接领了任务就走。
但柳铭雪丝毫不在乎。
待人走完,他这才进去。
一进帐,便瞧着唐见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听闻脚步声,他半睁开了眼,见到是柳铭雪,又闭了起来。
“你来了。军中那些人可有为难你,给你脸色瞧?”
柳铭雪自觉走上前为他整理好桌上凌乱的奏折,唐见也不避讳,任由他处理。
“没有。”
唐见:“你如何骗得了我?军营中向来不问出身只论实力。你初来乍到,自然会有人不敬你。不过你别放在心上……”
柳铭雪拿起一本白皮奏折打开来看,缓缓道:“敬或不敬,光是嘴上说有何用?表面谄媚内心怨怼,还不如不敬。”
想不到他能有如此胸襟,唐见很是欣慰。
看来是他白担心了。
伸个懒腰,唐见正兴致勃勃准备跟他介绍军营里特有的边疆烤全羊时,但见他手里的折子,又转了话语。
“来这儿前我好不容易说服了白肃他们别跟来,但自我前脚一出宫门,他们后脚的折子书信就没断过。有如此忠心的属下也实属难得,哎呀你快给我。”
柳铭雪还是很听他话的,让给二话不说就给了。只是他对里面的内容有些疑惑,“白肃想鼎力助成师兄功业。师兄,你究竟有何宏愿?”
说到这个,唐见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是白肃很是欣赏你师兄的能力,觉得你师兄是能堪当大任的人。可惜我志不在此,帝王功业与我无缘。”
闻此,柳铭雪面色不善。
“他这是想造反。”
唐见摇头,“我了解白肃,他不是这样的人。估摸着只是想把我这滩烂泥扶上墙罢了。诶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嗯……就是‘恨铁不成钢’!”
柳铭雪扔掉白肃的折子,嫌弃道:“他这个没资格。”
哎,这就是为何他不想让柳铭雪看到这个的原因。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柳铭雪同白肃的关系一直不睦,就算他多次在中间调和也无济于事。
“方才被你一打断我还忘说了。为了迎接我们,今晚军营里准备了篝火晚宴,咱们一边看星星一边吃野味,就如同以前在缥缈仙山上一样。”
提到仙山,柳铭雪终于笑了出来。
“师兄想吃什么我去叫人准备。”
唐见一拍桌案,起身道:“哪儿用得着柳大人。来,随我出去一趟。”
这里的人都认识唐见。
每走一段路就会有将领上前来问候,而他亦是有礼回应。
柳铭雪:“看得出他们都很钦佩师兄。”
然而唐见有些心不在焉,他左瞧右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师兄在找何物?要不要我派人一起来寻?”
“不用不用,算了,就那里吧。”说着,唐见像是做贼似的,拖着一脸懵懂的柳铭雪神不知鬼不觉往西北方向的小树林走去。
天脊岭方圆百里植被丰茂,树木参天。
一入树林,天就仿佛瞬间黑了下来。虫鸣鸟叫幽幽而来,凉爽之意渗入肌理。
柳铭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既然是师兄带他来的,他肯定从之。且这么些日子都在忙碌中度过,能有这么一小段独处时日,柳铭雪心中觉着欢喜。
“此地地势极佳、攻防兼备,师兄选对了。”
唐见也不谦虚,“那是自然。任凭敌人有三头六臂,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柳铭雪没有说话,默默随他前往林中深处。
一炷香后,他们来到了一条溪流前,旁边有一片空地。
见到水,唐见如释重负,掀开衣摆席地而坐,对着柳铭雪大方道:“别客气,随便坐。”
而柳铭雪向来没有他这么随性而为。
站了半天,终于选出一块稍微干净的地面,然后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地上,这才坐了下去。
“今天我们来下棋。”
“下棋?”
唐见随手捡起溪边鹅卵石,冲着柳铭雪扬眉道:
“我们来下一盘‘天地棋’。”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
☆、平花神
柳铭雪沉思半晌未言,静观他在己方正面落下一枚石子。
风静,人静。
唐见:“以天为盖、地为盘,起手襄助九重天。若我为北虎,敌为天狼,天狼抱月而下,北虎该作何?”
“该退避三舍,避免戾气相撞。”柳铭雪在南处落子,西北而来的微风吹拂起他们二人的长袖,宛如流云过境。
唐见眼观鼻,鼻观心。
认真起来的他没有往日般亲和,他未着铠甲仍是一袭天师白袍,看起来犹如一块脱尘冷玉。
“天狼势急,避无可避。若是让却,可有再乘之机?”
柳铭雪将石子往西挪动三分,“地为何?”
“地为幽水。”
石子再往西去。
“天为何?”
“天为火牛。”
石子再去北方。
两人一问一答,静心于这天地棋中,无心于周遭风云突变。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艳阳天转为雷云密布、大风呼啸,树叶沙沙作响连身边那条溪流也变得湍急。
终于,在柳铭雪落下最后一字,堪堪占满整个棋局之时,天象回归正常,日光透出乌云,唐见紧绷的神情亦出现一丝释然。
“想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绝地绝的险象,倒被你察出了先机。这盘天地棋的赢家非你莫属。”
柳铭雪看上去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但眉头仍未展,语气沉沉道:“天绝地绝而人不绝,师兄莫要多想。在这盘棋的面前,没有人会是真正的赢家。”
就在此时,一名将领气喘吁吁疾跑而来,边跑边喊:“大人!大人!无相退兵,还把战俘放了!”
“好!”
听到这个消息后,唐见才总算大笑出声。
这次与无相相对的天地“赌注”,他们大获全胜。
柳铭雪定定注视了他半晌,用试探的口吻问唐见:“师兄,你觉得此番付神思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唐见命那人退下,手心撑着下巴好好考量着他的问题。
“不瞒你说,自我们交手以来他行事毫无章法,似是全凭心情而来。就如之前,我们巡防的士兵惨遭突袭被抓了百人去做战俘,无相这边更是以此突进占领了我们好几个高地。眼瞧着局势大好,他却在方才与我们‘对话’之际选择了退兵。”
唐见又换了手撑住下巴,半阖着墨蓝的眼,右手轻轻敲打着膝盖,如此随性模样全然失了方才世外高人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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