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不至于太惊慌,他扶着树站起来,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所有人仿佛是无脸男一般,站在他的面前。
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好像他与所有人都不同,他就是个异类。侍卫们都是他熟悉的人,都是会保护他的人,可现在,他看不清这些侍卫的脸,哪怕知道侍卫不会伤害他,可还是忍不住觉得陌生,觉得害怕。
他忽然心里很难过,不为自己,而是为殷瑜难过。从小到大,脸盲症的殷瑜心里该多难过、多无助,又吃了多少苦,才平安长大到现在。
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殷瑜这么傻这么二的一个人,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深的城府?若殷瑜不是生得一个七窍玲珑心,在认不清人的情况下,恐怕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他鼻头一酸,忍不住朝殷瑜走过去。
刚迈出两步,忽然觉得大地猛烈震动起来,他一直靠着的需要两个人才能抱住的大树,竟然被震地剧烈晃动,根部的土地裂开,大树仿佛随时要往北倾倒,殷瑜就站在大树的北面不远处,大树一倒,殷瑜必然逃不过。
“陛下小心!”裴质心猛地一跳,迅速跑到殷瑜跟前,他刚要去拉殷瑜的手,竟然有人搂住他的腰,将他往后扯。他发疯了似的挣扎,一心只想将他们家渣皇帝推到安全的地方,但是束缚着他的力气也很大,无论他怎么拼力挣扎,还是被带着往后退去。
“放开我,你给我放开,殷瑜快跑,跑,跑啊。”裴质声嘶力竭地大喊。
喊完他脑门就挨了一巴掌,身后传来殷瑜带着恼怒又带着无奈宠溺的声音:“往哪儿喊呢,朕在这儿,那是顾淳。”
裴质:“……”乖乖被抱走。
因为裴质还是对外人隐身状态,殷瑜也没办法将裴质交给别人护送下山,他只好把裴质塞到已经倒了的两棵树的缝隙,确保裴质不会给树给砸伤。
“老实呆着!”
殷瑜顾不上多说,放下裴质,就匆匆出来,指挥侍卫们去疏散人群,将被压的百姓救出来。今天上山的人特别多,除了余杭的官员都跟着殷瑜上了山,还有各地的信众,起码有上万人。
地动导致山石滚落,树木倾倒,百姓还不及逃走,砸死砸伤了许多人,一时间,原来庄严肃穆的法会现场,登时哀嚎遍野!
“系统,救人。”裴质也顾不得伤感自己脸盲的事了,“砸什么都好,救人要紧。”
000道:“你的雷就是全部砸完了,也不可能救下这么多人。”
“能救几个算几个。”总比不救要强。
000刚要开启特权,裴质忽然喊停:“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头疼:“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大胆的想法呢!”
“我用两颗雷兑换穿越通道碎片,让我穿越回去,穿到地动之前就好,我让殷瑜把官员百姓都撤离到安全地方,不就得了。”
000感叹:“你真会省地雷,厉害厉害。”
开启穿越通道,裴质闭眼再睁眼,人已经坐到了殷瑜诵经的大石头上,他抬眼,就看到裴亦被红着眼的许望北拖进了大松树底下。他赶紧跳起来,把将要地动的事跟殷瑜说了,殷瑜皱了皱眉,也不多问,立马往山下走,命闫青城迅速下山,告诉所有人地动的事,除了提醒山上的人,还有余杭府的百姓,都要带着他们撤到安全的地方。
裴质跟着殷瑜往下走,路过许望北的大松树时,推了推殷瑜。后者无奈地钻进树底下,看见许望北已经脱了衣裳,正要进入最后的要紧关头。许望北和裴亦见殷瑜突然进来,吓的都没了精神,慌着找衣裳盖住对方。
“要地动了,赶紧跑。”殷瑜不自然地提醒,顺便又说一句,“皇后给你的药赶紧吃,别一味拿裴亦泻、火。”
许望北忽的想起皇后给的药来,从衣服里找出来药吞了。他知道裴亦此时走路必然不舒服,也不多说,将人抱起来就跑。
裴质感叹:“裴亦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对许望北是真的好,而且还挺有劲,抱着许望北还能跑。”
说完,他发现殷瑜扭过来对着他,好像一直看着他。
裴质揍他一拳:“你看我做什么,赶紧疏散百姓啊!”
殷瑜拧着眉往外走,他们走到半山腰时,这里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站在这儿能看见僧尼、官员、百姓已经有人跑到了山脚,只要他们跑到附近宽阔的田地里就安全了。
“陛下,现在太乱了,可能有刺客混到山上来,请您换上侍卫的衣裳。”闫青城送来一身侍卫的衣裳,请殷瑜换上。这会大家都慌着逃命,真要有刺客,最容易得手。殷瑜换了衣裳,混在十几个侍卫里面往山下走。刚走到山脚,忽然有一块巨石从上面滚落,众人慌忙四散避开。
裴质躲到一棵树后,等大石头过去,就冲旁边人道:“陛下,这石头不会无缘无故地滚下来,肯定有刺客,我们快走。”
“朕在这儿。”殷瑜眉峰紧锁,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你,看不清人脸?”
第66章 前尘往事
除了震惊, 殷瑜更多的还是心痛,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因为没有人比他清楚, 看不清人脸到底有多痛苦。
“你之前与朕说过你会看不清人脸, 朕还以为你故意逗朕玩。裴质, 你当真看不清人脸了?”
听殷瑜这么问, 裴质心里还是有些惶然。他避开这个话题,催促道:“刺客肯定知道你在侍卫当中,我们赶紧走。”
殷瑜却不肯动, 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厉声追问:“你是不是有了跟朕一样的病症?”
“是又如何,我们赶紧走!”殷瑜越在乎, 裴质就越想逃避这个话题。如果对于别人来说,裴质或许还能稍微轻松些把这个事实说出去,但面对因为脸盲症不知吃了多少亏的殷瑜,裴质知道自己也脸盲的事,会让殷瑜多么心痛, 所以他想逃避。
他敢独自面对,却唯独没有胆子拉着殷瑜一起面对。
“你是不是为了治好朕的病,所以把病过到自己身上去了?”殷瑜越发悲痛。
这个脑回路!裴质急道:“你胡思乱想什么,赶紧逃命吧行不行!”
殷瑜攥着他的手越发使劲, 看着他的眼睛, 每一个字仿佛都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哪怕朕死了, 也不许你伤害自己一分一毫来救朕。你给朕记住了,你的一根头发,都比朕的命还重要。”
裴质被他说的震住了,呆呆地说:“可我头发早被你剃的不怎么长了。”
殷瑜:“……”
000总结:“裴质,你不配拥有深情。”
“走,快走!”裴质又催殷瑜。
殷瑜面无表情地扛起他(平时都是抱),一路下了山。快走到安全地带时,忽然窜出几个百姓装扮的人,手持软剑,那剑刃在阳光下泛着令人胆寒的绿光,明显是淬了毒。
“杀光。”心情不怎么好的殷瑜冷冷吩咐,将裴质护在身前。
一遇到事,殷瑜就先护着他。偏偏裴质也一心都在殷瑜身上,急道:“刺客又看不到我,碰不到我,你别管我,管你自己就好。你注意人家的软剑,上面有毒!”
殷瑜赌气道:“你看看我的‘软剑’,已经被你给毒死了。”
软剑?裴质哭笑不得地往他下面瞄了一眼。这个时候殷瑜还能与他说玩笑话,反倒让裴质放心不少。
果然,看似已经撤空的山林,忽然间又不知道从哪儿跳出上百个侍卫来。
裴质彻底松了口气,刺客只有几个,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裴质后悔了,用意识说道,“难得殷瑜这么深情,我竟然只想到了自己的头发。我要是他,我也生气。”
000无情地“伤害”他:“本来他只为你脸盲担心,你说完头发那句话,他还要为你的智商担忧!”
殷瑜脸盲,虽然活的诸多艰难,可还是一路披荆斩棘坐上帝位,这要换上裴质,估计活不过三岁就让人给弄死了。
裴质尴尬地笑笑,忽然想,若他像是病毒说的那样,其实一直是有脸盲症的,那依他的智商,又没有金手指,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父母离异,各自成立家庭,他打小没人照顾,在各家来回混口饭吃。尤其上了高中,就完全没人搭理了,若再加上脸盲的毛病,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靠脸盲的自己活着,根本不可能?
裴质想的认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有人站在他的前面,背影模糊,却高大挺拔。
他对那个背影,忽然有种想要拥抱上去的感觉。
刺客很快被清除干净,裴质也跟着殷瑜退到了安全地带。地动来临,虽然大地震得每个人都白了脸,可伤亡比之前大为减少。地动过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很快恢复过来,又满载希望和信心重新建设家园。
回到行宫,殷瑜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却还是不放心裴质,在自己身后放了屏风,让裴质躺到屏风后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