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难道他是到了天堂？
凡华踩着脚下雪白柔软的云朵，看着和煦的光线抚慰着他冰冷许久的身子，茫然地向前迈步。
突然左脚传来的痛楚让他微微一滞，低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跳崖前便已受伤的左脚，不是说死了就没有痛觉了吗？
环顾四周，寂寥无人。
怎么他到了天堂，也没看见祖父祖母，也没有柱子哥、连衣他们？
“大夫，他受的伤严重吗？”
“回王爷，凡公子左脚骨折了，我要为他接骨，期间他也许会挣扎，请王爷按住公子，不要让他乱动。”
“有什么办法让他少受点罪？”
“回王爷，给公子服下这剂药，可以暂时麻醉公子。”
“拿来。”
满脸疑惑地听着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声响逝去之后，他突然悬空而起。
似乎有什么滑进自己的喉咙，他挣扎了一下，但却无济于事。
很快，他便晕晕乎乎起来，周围的云朵像是打了个转一样东倒西歪的。
怎么到了天堂还会晕？
算了算了，怎样就怎样吧。
打着这个想法，凡华干脆地闭上眼睛。
这一闭眼几乎又是一整天的时间，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是黑灯瞎火的了。
挣扎着支起身体，刚想动一下腿的时候凡华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已经被打上厚厚的石膏了。
再看一下四周，一个普普通通的房子，除了日常的简单摆设，便再无其他。
当然，再普通的房子，也因为某人的存在而显得一点也不普通。
听到身后人起来的声响，岳擎放下了手里的书，唤道：“擎铭。”
话音刚落，一个下人便拿着盛着膳食的托盘进来了，摆放在桌子上后，他就退了出去。
拿起食物一直走到凡华身边，岳擎坐在床边，拿起了一碗汤，舀了一勺吹了一下，然后伸到凡华嘴边。
凡华看着他，没有动作。
眼眸暗沉，岳擎放下碗，左手靠着床角，也定定地看着凡华。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许久，凡华才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又是为何呢？”
看着岳擎没有任何反应的神情，凡华侧过身子，下巴贴在膝盖上，双眼毫无焦距地扫着被子上交错繁杂的图案。
“既然我是一个行将离去之人，将军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还是我之前存在的意义并没有让将军满意？”
“我累了，不想再为谁而活了，该走的总会走，该来的总会来，早在几个月之前，我便应该离开的了。”
说着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王爷，夜色晚了。”
凡华愣了愣，再看向岳擎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梦中听到的声音并非虚假，原来那一声“王爷”，叫的就是他眼前的这个人。
双手撑着床，凡华慢慢地又躺了下去。只是刚躺下去一半，那人就把他给揪了起来。
一声“将军”脱口而出，凡华半晌才反应过来，改口道：“王爷，对不起，我累了。”说罢他就又要躺下去。
岳擎的右手牢牢地箍住凡华，“吃了再睡，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我一个平民百姓，犯不着王爷如此挂心！”凡华冷言道。
岳擎却是直接忽视了他冰冷的神情，又拿起碗，道：“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岳擎！”凡华猛地一挣扎，岳擎手里盛着满满的汤水的碗倒飞了出去。
冰冷冷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碗，岳擎大吼道：“擎铭，叫人再煮一碗骨汤！”
擎铭难堪地道：“王爷，夜深了，厨子大概也歇下了。”
“叫他起来，现在就去！”
“是。”擎铭领命，摇摇头走了。
吼完一嗓子，岳擎回头看着凡华：“你今晚不喝这汤，那厨子今晚就别想睡了！”
“你！”凡华瞪着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
岳擎也是瞪大眼睛盯着他，两人又互相盯了了老半天，直到擎铭的声音再次响起。
拂一拂袖，岳擎离开床边，拿了新熬的骨汤走了回来。
一模一样的动作之后，凡华看着嘴边的汤匙，咬了咬牙尖，张嘴。
一碗汤在诡异的安静中喂完了，岳擎又拿起饭。
“我自己来。”凡华这才想起自己手上并没有受什么伤，看着岳擎那僵硬的脸庞，凡华在心里暗暗骂了他好几回。
岳擎也没有继续要挟，直接搬了整张饭桌到床边。
原本凡华还纳闷他怎么把菜都放桌子上，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在饭桌上，大大小小的碗碟里装着各色各样的菜，几乎挤满了一整张桌子。
凡华咽了咽口水，看向岳擎的时候，莫名有点心虚。
“吃。”岳擎开口道。
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凡华终究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还是不要给那些不相关的人麻烦了。
拿起筷子，凡华开始吃了起来。
只是无论他怎么吃，桌子上的菜却依旧像是丝毫没有减少过一般。
一会儿之后，终于吃不下的凡华放下了碗筷，看向岳擎。
岳擎看着桌子上的菜，立刻便拧起了眉。
凡华见状赶紧说道：“我吃饱了，也很合胃口，你不必再叫人重做了。”
“吃了这么点就吃饱了？”岳擎皱着眉看向他。
凡华无语地看着对方，没看见他都撑了吗？
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直接就按上了凡华的肚子上。
凡华也皱起了眉头：“你干嘛？”
见凡华确实像是吃饱了，岳擎这才挪开了手，然后就着凡华的碗筷吃了起来。
“哎，那个碗和筷子我都用过的了！”凡华焦急地说道。
岳擎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我不介意。”
“可是……”话说到一半，看着岳擎狼吞虎咽的动作，凡华又打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岳擎大吃海吃。
算了算了，爱怎样就怎样，反正他也管不着。
干脆躺了下去，凡华拉过被子盖过头，世界重新变得一片干净。
耳边响着擎铭打扫房屋的声音，以为终于结束了的凡华舒了一口气。
突然一个穿了单薄的里衣的人扯开他的被子，大大咧咧地便闯了进来。
凡华整个头大，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人，他忍着怒气道：“王爷，我身上敷着药，味道不好闻。”
“我怕你睡着睡着就动起来，加重伤势。”岳擎淡淡地道。
这样说着，凡华只感觉自己的左脚便突然多了一条厚实的腿，他的脚掌踩在对方粗大的脚丫上，大腿紧贴着对方的大腿。
还别说，这样靠着，确实舒适得多。
在心里说了一声罢了，凡华放弃了争执，直接把身边的人当成了一个靠枕。
然后，他的左手便被人握在了手里。
不用问，那大手掌上粗糙的茧子，便告诉了他，身边的人，确是岳擎无疑。
“哪里不舒服了就叫我，你无意识翻身的话，我也好知道。”一旁的岳擎突然开口道。
那毫不做作的，看似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像是凉风萧瑟的秋夜里的一道暖流，直截了当地轰进了凡华的心里。
怎么这人也会有这么温和的一面？凡华偏过头，借着洒下来的月光，岳擎尽管睡着却依旧刚硬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底。
叹了一口气，凡华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了出去，睡觉。在他睡熟了之后，身边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投向他这边。
伸手捋了捋他额前散乱的头发，又小心地起来看了一下他的左脚，那人才又躺了下去。
也许是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终于得到了满足，凡华这一觉睡得非常的安稳。
当然，或许也有某人存在的缘故。
深秋的夜已见凉意，体内的寒毒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爆发，但也依旧折腾着他。
可是，好像只要有岳擎在身边，那寒毒就像是小巫见大巫般退散得无影无踪了。
纳闷地看着已经在看兵书的岳擎，凡华撇了撇嘴。
又是一次安静得诡异的早膳，岳擎丢下一句“我去校场看看”，便离开了。
可笑的是，岳擎说完这句话，凡华还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可能连凡华本人都没注意到的这一声，却把一旁擎铭惹得眼含笑意，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看着终于不显得拥挤的屋子，凡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很快，他的脸色又变得担忧起来。
不知道那两个小丫头怎样了啊……虽说他可以肯定华锦王爷会帮他这个忙，可是人生地不熟地去到酆水，她们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吗？
对了，说到这两个丫头，凡华倒想起自己对这里的人一点都不熟悉。
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昨天伺候岳擎的人，凡华便叫了他进来。
“凡公子，你有事？”擎铭问道。
凡华挠了挠头，说道：“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昨天他没听清楚。
“公子，我叫擎铭，是王爷的贴身侍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