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封尘用手握住剑刃,痛声道:“容儿……你清醒些好么,求求你……”穆倾容见了那不断涌出来的血,眼睛里的血丝好像又多了些,让人见了都骇人,张彦鹤见状急道:“糟了,他更严重了!”耿封尘脑中轰的一声,震得他头晕目眩,像想起什么似的,眼中渐渐蓄上泪来,看上穆倾容缓缓道:“原来……如此……”双手也不由自主失了力道,张彦鹤心道不妙,力道一撤,穆倾容势必要将他刺穿,然而他又不能轻举妄动,深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穆倾容,便会再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然而出乎他预料,穆倾容却渐渐松了握住剑柄的手,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伏在地上呕出一口黑血来,耿封尘回了神,毫不在意的拔出了剑,又凑近穆倾容急道:“容儿?”穆倾容似乎转头看了耿封尘一眼,又似乎没看,眼神渐渐失了焦距 ,人也跟着往后一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耿封尘抱着穆倾容,心疼到无以复加,十年来想不明白的事,在那一刹那似乎都想明白了,当年的穆倾容,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呢?如果是,那他一直以为的,便是错的,耿封灵当时被穆倾容一剑刺穿,对穆倾容说的那句“容哥,求求你”,或许不是求穆倾容不要杀她,而是求他恢复意识?当时他赶到的时候只听到这一句,穆倾容又是背对着他的,可耿封灵当时一定看到了穆倾容的样子,所以才会有这一句。可为着这一句,多少年来耿封尘心疼着自己的妹妹,从而又更加怪罪穆倾容,然后陷入到爱恨的纠结里。以及那晚观绯阁上,穆倾容当时问他的那句话有多奇怪,他似乎也明白了。是啊,他的容儿,乃谦谦君子,最是温和有礼,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失礼失敬的话?
好在穆倾容刺的这一剑并不深,张彦鹤给耿封尘上了药,又在山洞内找了些杂草放在地上,安置好了穆倾容。耿封尘担忧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张彦鹤探了脉,道:“已经无碍了,应该很快就能醒吧。”耿封尘便不再说话了,张彦鹤看了看静默不语的耿封尘,道:“你不问问我?”耿封尘轻轻摇摇头,道:“我只想知道,那东西要如何解。”张彦鹤叹道:“无解。”耿封尘眸子暗了暗,又不说话了,只静静守着穆倾容,目光一寸都不舍的离开。
穆倾容浑浑噩噩的昏迷着,不知怎么,十年前从不敢回忆的事,现在却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在他心里,十年前,就像是一道高高的门坎,在门坎前,他还是那个鲜活的温润少年,在门坎后,他便当自己死了,只如秋末的枯草般凑合活着。
穆云山庄座立在一座半山腰上,周围到处繁花似锦,据说是因为穆庄主的夫人喜欢花,于是庄主便将穆云山庄方圆二十里都种上了花。庄主疼爱夫人,江湖上人尽皆知,一时间还被称为美谈。庄主夫人姓云,穆云山庄便是由此而来,那是沥州远近闻名的第一美人,十四岁便嫁给了庄主穆怀若,二人郎才女貌,倒真真是天作之合。夫妻二人一直很是恩爱,穆夫人十六岁便生下了少庄主穆倾容。然而红颜薄命,穆倾容十岁那年,穆夫人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穆怀若也是个痴情的,三十岁的年纪,愣是守着夫人的陵墓不肯再娶。耿家家主耿先源与穆怀若乃结义兄弟,两家离得又近,三天两头便有走动,穆倾容与耿封尘自小便熟识,用耿封尘的话说 ,“你光着屁股的时候我都见过”。十六岁的穆倾容听到这句话时,只轻轻笑了笑,道:“嗯,你光屁股的样子我也见过。”耿封尘虽是被收养的,可耿家待他倒是比亲生的还亲,一家老小都宠着他惯着他,他渐渐的便养成了一副桀骜不驯的性子,除了穆耿两家长辈,他对谁都很傲慢,又仗着自己武艺非凡聪慧异人,对谁都很不屑,看谁都不太友好。然而他对穆倾容却是例外,对他自小便是温温柔柔的,打记事起,他与穆倾容就一直形影不离,却连架都没吵过。用耿先源的话说,“这臭小子所有的温和都给了倾容。”当时穆怀若听了哈哈大笑,穆倾容却莫名红了脸。
这一日,耿封尘像往常一样,跑到穆云山庄来玩,在院子里见了穆怀若,便弯腰行礼道:“穆叔叔。”穆怀若笑着点点头,顺手指了指穆倾容的小院,道:“倾容在自己屋里练字呢。”耿封尘道了谢,喜笑颜开地跑去找穆倾容去了。大老远看见穆倾容端坐在窗前,正认真的写着什么,耿封尘便故意放缓了脚步,弯着腰轻手轻脚的躲到窗下,又屏气凝神听了好一会动静,心中不免偷笑,正准备突然起身吓那人一跳时,却见不知什么东西朝自己脑门飞来,耿封尘不躲不避的任其砸了上来,手一伸,接住从脑门上掉下来的东西,低头一看,见是一团揉在一起的纸团,耿封尘笑着抬头去看,却见穆倾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打趣道:“也不知道躲,万一砸傻了可如何是好?”耿封尘笑道:“那正好,傻了我便赖着你,赖你一辈子。”穆倾容笑道:“我不与傻子为伍。”耿封尘也笑了,从窗外跃进屋来,穆倾容见怪不怪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让耿封尘落脚,又笑道:“这屋子右方有扇门你知道么?”耿封尘道:“不知道,我眼里只看到你。”穆倾容漫不经心道:“哦,我看看。”说完凑近耿封尘,仔细盯着人家眼睛瞧,瞧着瞧着,两人又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穆倾容收拾了纸笔,道:“此前约好了明日去耿家与你下棋一事,恐怕要推后了。”耿封尘道:“怎么?明日你有事?”穆倾容点头道:“嗯,明日凤鸾阁阁主要来。”耿封尘奇怪道:“他来他的,与你何关?”穆倾容道:“凤家少阁主和大小姐也要来,我爹让我在府上招待凤家兄妹。”耿封尘撇了撇嘴,道:“那好吧,推后便推后,不过,我也要来。”穆倾容道:“你来做甚?”耿封尘理直气壮道:“守着你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穆倾容笑道:“人家如何便成了贼了?”耿封尘摆手道:“哎呀你不知道,那大街小巷早就传开了,凤家大小姐看上你了!”
穆倾容:“……”
第二日,耿封尘果然早早地就来了。穆倾容奇道:“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耿封尘道:“过来守着你!”穆倾容失笑道:“我如何就要你守了?”耿封尘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为了你啊我真是操碎了心。”随即又往穆倾容床上一倒,闭着眼道:“我再睡会,他们来了你再叫我。”穆倾容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耿封尘诚挚道:“阿尘,我真的觉得你实在是瞎操心。”耿封尘对此懒得作理会,一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穆倾容又好气又好笑,自语道:“我看你才像贼,困成这样,一晚上也不知干嘛去了。”却又听床上传来耿封尘闷闷的声音,“想你去了,真是为你操碎了心。”穆倾容笑着摇摇头,盯着那人背影道:“你睡吧,我去洗漱了。”等了一会,见里头没了声音,穆倾容便转身出了卧房。
快到中去时,凤家的人终于到了,穆倾容站在门口迎接,见了人,客客气气施礼道:“倾容奉家父之命,在此恭迎凤阁主,拜阁主安。”凤阁主赞叹道:“少庄主不必多礼,上一次见你,还是五六年前,你还是个小娃娃,如今已然是翩翩少年,少庄主盛名,果然不虚。”穆倾容又行了一礼,笑道:“阁主谬赞。”凤阁主看了看身后的少女,道:“悠然,还不快见过少庄主。”凤悠然从下马开始,目光便一直停在穆倾容身上,此刻上前来,立刻拱手道:“悠然见过少庄主。”穆倾容见她不行女子福礼,心里赞道:“倒不似其他闺阁少女那般娇滴滴的。”于是也拱手还礼道:“大小姐倒颇得女杰风范。”凤阁主听了,立刻喜笑颜开地朝凤悠然使了个眼色。穆倾容将人迎进了前厅,穆怀若早已在那等着,几人见了面,又寒暄了几句,凤悠然行过礼后,便悄悄走到穆倾容身侧,小声道:“我们出去吧?”穆倾容点点头,向长辈言明后,带着凤悠然退了出去。两位长辈对此十分喜闻乐见。
凤悠然一出前厅,立刻拉了穆倾容的衣袖,笑道:“穆云山庄美得像画似的,你愿不愿意带我去看看。”穆倾容笑道:“自然愿意,只是,少阁主还没到,不然我们还是等他来了再一道去?”凤悠然道:“也行,那我们去门口等他?”穆倾容笑着点点头,凤悠然嫣然一笑道:“容哥,你比大家说的还要好!”穆倾容惊讶于凤悠然的自来熟,又对她不忸怩作态的性子十分欣赏,于是也改口柔柔笑道:“悠然过奖了,走吧,我们去门口等,门口有几株菊花开得正好,你想不想去看看?”凤悠然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一个劲的点头道:“想想想。”耿封尘从穆倾容的小院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那二人有说有笑的并肩向外走去,看着十分……碍眼!耿封尘不假思索,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二人才到门口,就见一蓝衣少年骑着马赶了过来,凤悠然唤道:“哥!”凤潇影下了马,细细盯着穆倾容看了又看,赞叹道:“少庄主果然超凡脱俗,人间绝色,不负盛名。”穆倾容拱手客气道:“少阁主过奖。”哪知那凤潇影又道:“不如我把你带回凤鸾阁将你锁起来吧?这样的绝色公子我若是不能独享,该是多么遗憾!”好在穆倾容从小听惯了耿封尘比这更不着边际的话,很是从容道:“少阁主幽默风趣,也是绝佳公子。”又客气笑道:“还请少阁主移步前厅,家父等候多时了。”凤潇影眉头一挑,心道:“这般捉弄都能面不改色彬彬有礼,果然不负盛名啊。”心里却越发对穆倾容生出更多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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