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飞却仿若没事的拥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发,在他耳边轻笑着:”能够死在你怀里也是我的愿望。”
骆云飞云淡风轻的笑语在他耳边震荡,拉回他木然的情绪,尹蔚泱猛然推开骆云飞。
怵目惊心的血红跃上眼前,染满骆云飞整个胸前,滴落地面洒成数朵艳红刺目的血花,看得尹蔚泱几乎快要窒息。
“人都那么干脆利落的让你捅一刀了,就不能让我再多抱一会儿么?”被尹蔚泱推开的骆云飞虚弱的抱怨着。
尹蔚泱想斥责骆云飞这时还有心情说笑,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冷冷地伫立在原地,只能直瞪着骆云飞插着利器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
这一刀下去他该是痛快的啊,可为什么自己也彷佛受了同样的伤,心中疼痛逐渐扩大。
不该是这样的,骆云飞对他做了如此可恨的事,他杀了他是理所当然,为何出手后心会这么疼,疼得就像那把刀是直接插在自己胸口上似的,疼得让他难以呼吸,随即,又是一阵晕眩感袭来,脚步不稳的跄踉一下。
骆云飞看到他情况不对,想再接近他,可是勉强往前进了两步便软倒在地,失去意识。
见骆云飞倒地,尹蔚泱再也不能维持平静,他快速上前检视骆云飞的鼻息及伤口,鼻息微弱但平稳,而伤口虽在左胸但位置偏上,应是没有刺重要害。
最后他出手替骆云飞点了几道止血穴道,只要止得住血,人就应该可以活得下来。
起身打算离开时,他犹豫了,虽然骆云飞目前没有性命之忧,但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也是会失血过多。
而且就算现在止住了血,可伤口实在太深,日后伤口照顾不当都有可能造成性命威胁,他站在原地陷入挣扎。
救?还是不救?
最后骆云飞一声无意识的痛吟替他做了决定。
他蹲下身搜寻骆云飞身上的钱袋,原本想将人拖到床上去,但又想到骆云飞对他的恶行,决定给他点苦头吃,在冷硬的地板上多躺上几个时辰。
随后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骆云飞只昏迷了一会儿,幽然转醒后已见不到尹蔚泱身影,而自己仍是躺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苦笑着,一向心软得连敌人都救的尹蔚泱真的狠下心来不理他了,可见他有多恨他,他无声笑着,笑得泪都淌出眼角仍不停歇。
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吧,才会造成今日的后果。
带着悔恨的心,他又虚弱的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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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蔚泱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矛盾,好似身体里有两个自己在交战着。
一个是练过殁心诀、长大后的尹蔚泱,希望污辱了自己的骆云飞就这样死去,以泄他心头之恨。
一个是少年时期的尹蔚泱,心急如焚的希望能尽快救治骆云飞。
忍着全身上下的不适,牵了骆云飞马儿下山的尹蔚泱快马加鞭,找了最近的农庄查问有无大夫或医馆。
幸运的是没多久就找到一位老大夫,老大夫早已年迈无法赶路,尹蔚泱直接将骆云飞的伤势告知,请老大夫开药之外,他又多带了些清创药散及日后可能因感染发烧所需的草药。
老大夫夸他心细,他也没多说什么,虽未踏入江湖事,但从小在江湖第一大庄长大,那些个刀伤内伤他见多了,多少懂得一些处理包扎。
所以由他刚刚检视骆云飞的伤势看来,那家伙暂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后续的调理,才敢把他给丢在冷地板上受罪。
抓完药、离开老大夫家前,老大夫又另拿了几帖药给他。
“这是?”
“治伤寒的,小伙子你都没发现自己也病了么?”老大夫摇摇头,无须诊脉,看他的气色就知道病了,年轻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照顾别人时也要多照顾自己,只是几帖驱寒解热的草药,不收银子的,就收下吧。”
“……谢谢。”除了锐剑山庄内的人以及骆云飞,他实在不善于与人交际,老大夫的关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讷讷的说声道谢。
买了一堆伤药、草药,身上原本就单薄的钱袋变得更加空虚,他叹口气,骆云飞好歹也是个富家少爷,居然为了一座掬星山庄,把自己搞得如此穷酸。
将剩余的钱全拿去买些储粮后,回到掬星山庄时已是日落天黑。
站在石壁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再次回来对不对?
许久,看着骆云飞第二次掳他回来时触动的开关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石壁。
☆、第 38 章
回到房内,将仍躺在地上昏迷的骆云飞给拖到床上,在他口里塞了布巾以防他吃痛醒来咬伤舌头,他利落的将没入皮肉约莫两吋有余的雕刻刀拔起,骆云飞因这尖锐的疼痛再度醒来,看到正专心在帮他止血的尹蔚泱欣喜不已。
“小泱……”
“躺好别动。”尹蔚泱将蠢动得欲起身的骆云飞压回床上。
尹蔚泱粗鲁的动作弄疼了骆云飞,他吃痛得咬牙皱眉的同时,嘴角仍是噙着明显的笑意。
尹蔚泱将骆云飞的衣物用利剪剪开准备清理伤口,骆云飞厚挺结实的胸膛随即映入眼帘,他强迫自己稳住心跳,不许再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专心清理伤口并且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骆云飞都像不痛不痒似的,用深邃黑眸直凝着眼前忙碌的人。
刻意忽略骆云飞炽人的凝视,他迅速处理完伤口,立即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抚着狂跳的心,他的心就像之前骆云飞带着他被果园主人追着跑了半座山头一样的狂跳着,但是现在他并没有激烈的奔跑啊?为何还会如此?
镇定心绪后,他不愿再多想,拿着方才买回来的草药及储粮走到厨房,今日折腾了一整天,没有人有心情进食,但他担心小猴没人照顾,不知会不会饿了肚子?
还记得先前骆云飞有提起过,小猴调皮贪吃,总是放着房内为牠准备的舒适软被不睡,偏爱跑来厨房偷吃东西,吃饱后就地呼呼大睡,所以最后他干脆将牠的小窝给移到厨房里。
进到厨房内,果然发现角落一只竹篮,竹篮内铺着软布,而小猴正窝在里头,彷佛睡得正熟。
他放心的将物品放好,因为还得在这里待上几日,直到确定骆云飞伤势无碍后才会离开,所以探查一下厨房内所剩的粮食。
离开厨房前他发现有些不对劲,方才他制造出许多声响,可小猴却没有任何动静,仍是维持一样的姿势不动。
不安的走近关心,却发现小猴病厌厌的蜷卧着,体温微高,圆溜溜的黑眼珠无神的看着他。
“你也病了么?”想想也对,今日一早小猴跟在他身后不知跑了多少路、淋了多少雨,他一个大男人都吃不消了,更何况是这只小家伙。
唉,不过一日,大的、小的全病了,骆云飞被自己刺伤、小猴因为自己也病了,虽然都是为了他,但论到罪魁祸首绝对是骆云飞,若他没有将他掳来掬星山庄,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心里咕哝着,手上也没闲着,本来他没想要治自己的伤寒,但不能不管小猴,他拿着刚才从老大夫那抓来驱寒解热的草药煎煮着,照着老大夫的指示,将六碗水煎成一碗,自己喝下半碗,再将剩余的汤药吹凉,小心的喂着小猴。
之后,他提起竹篮,打算将小猴带在身边就近照顾,随意找了间厢房,带着一天的疲倦,安稳的睡去。
一大清早,山上被浓浓大雾垄罩,尹蔚泱因为对山势不熟,所以直到雾气散去后才出门捡柴。
他皱着眉捡拾地上已被雾气浸湿的枯柴,虽然他内力已恢复约莫五成,不再像刚上山时那样畏寒,需要炉火,但炊煮、烧水、煎药皆需用到柴薪,不再赶紧储备些木柴可不行。
想到炊煮,尹蔚泱又是一阵头疼,虽然烧水、受伤包扎、煎煮草药他没问题,不过他对其余生活琐事一窍不通。
就像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这些湿透的枯柴到底能不能用。
想到躺在房里的骆云飞从昨日一早到现在都没有进食,他心头就烦躁不堪。
干脆饿死他算了!
他赌气的想,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要饿死他,那他干麻还大费周章的救人?
就在他想到快抓狂的时候,一片晶莹雪花飘落在他的眼睫上,他眨眨眼,又见到一片、两片、片片雪花翩然而下。
是今年的初雪!
以前的他在这段时期总是会期待降雪,因为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都忘了,这两天湿气颇重加上骤然降温,的确都是降雪的前兆。
小时候,父亲尹天应总会在雨雪纷飞的入冬时令闭关习武,骆云飞仍在锐剑山庄的那四年间,两人常相伴一同赏雪、戏雪。
待雪融时分,骆云飞也会带他到后山去,挖开残雪覆盖下的冰冻黄土,刨出一支支白嫩鲜甜的冬笋带回锐剑山庄,瞒着尹天应偷偷请厨子炖几锅热呼呼的笋汤让庄内大伙儿分食。
初雪纷飞,山中景色笼罩在云雪飘渺间,他忘情的凝望着眼前的美景回想过去,直到冷冽的寒风吹刮着双颊带来刺痛感,才让他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