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你要永远记得他,记得这世上曾有那样一个明艳少年。”
季斐听闻此言,也叹了口气:“大哥,我会永远记得阿清哥哥的。可是,那件事也不能全怪大哥,这么多年,你都不去将军府,我知道你怕见到少将军。我也知道,每年四月二十八,你都会在少将军之前,去阿清哥哥坟前祭拜。”
“大哥,阿清哥哥也不会怪你的,你何必将自己封闭起来。”
“他们不怪我,是他们大义,但我却不会原谅我自己,永远不会。”
季康抚着寒月钢鞭的每一节钢节,仿佛看到俊朗少年一脸专注的改装着兵器,他总是笑着对他说:“少庸,你信不信,总有一日,我会制造出最强大的兵器利刃,让敌人听到我大梁兵刃的威名,便吓的哭爹喊娘,再不敢犯我国土半步!”
他将寒月钢鞭擦的干干净净,十分郑重的将它放置到兵器盒中。
“明日,送回去吧。”
“知道了大哥。”
“大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季府的老管家步履蹒跚的走过来。
“季伯,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季康上前将人扶着:“我都说了,这些事不要你做,你就好好养着身体便是。阿富呢?”
“阿富白天累了一天,我如今在府上,那些个活计也都不叫我做,我啊,闲得慌,看看门也行啊。”
季康本就是武将,不善经营,季府的收入除了他的俸禄之外,便是他母亲留下的几间铺面,生意不温不火。
自从五年前遭了贬斥之后,府里的下人们请辞的请辞,走的走,只剩下一个老管家还有季家两位少爷的贴身小厮。
季府平日除了七皇子李穆之外,也没人上门拜访,是以愈发冷清了。
可这么个夜里,却忽然有人到访,叫季康有些疑惑。
然而当见到来人时,季康大惊。
“是你!”
若不是季斐拦着,季康怕是早就一掌将眼前这人给劈了了事。
“大哥,问问清楚,别冲动啊!”
那人蓬头垢面,脸上疤痕交错,但季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别说只是毁了容,就算是化成灰。
他也认得出。
“杨吏!”
季家军军中向导杨吏。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季将军,是我对不起你!”
“想不到,你竟还活着。呵呵呵,真是苍天有眼!”
杨吏膝行几步,朝季康磕了个头:“季将军,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当年穆兰山一战中无辜惨死的将士们,不能白死。”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故意带本将军兜圈子,何以救援不及,何以损兵折将,何以……害了薛清!”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能苟活至今,已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可是,季将军,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要替他们伸冤么!”
季康一记眼刀飞过去:“你这话何意?呵,害人的是你,如今要伸冤的也是你。杨吏,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知道您不会再信我了,可是,我此来,确实是为当年一事。他们抓了我妻儿老母,威胁我故意拖延,延误战机。我……我儿子才刚出生……是我一时糊涂,可是那些人事后非但没有保全我家人,甚至连我也要一起杀,若不是我躲得快,怕是早已……”
“这五年来,我混的人不人鬼不鬼,谁都不敢相信,独自一人在深山度日,每日每夜都被穆兰山的事折磨着,像是无数的冤魂在撕扯着我。”
“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找不见我,便会放松警惕,是以才从山中出来,绕路南界,从南唐境内走回大梁,我走了整整一年,才找到了季将军……”
“说吧,那些人,是谁?”季康没有耐心听他忏悔,事情既已做了,忏悔,有什么用呢。
杨吏咬牙切齿:“是二皇子!”
☆、第 23 章
季斐一大早就被季康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叫他去顾府还鞭子。
“我说大哥啊,这么早,鸡都还没起呢!”季斐睡眼惺忪,趁季康不注意,又钻回了被窝。
随后又似反应过来什么,猛的坐起身,盯着季康那双猩红的双眼,道:“大哥,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我睡不着,阿斐,你这就去将军府,将这封信送给少将军。记着,不可假手他人,一定要亲自送到少将军手中。”
季康说的郑重,季斐也不敢含糊。
天儿才蒙蒙亮,季斐一路打着哈欠,哈到了将军府门前,正对上一样打着哈欠的门房胡磊。
胡磊看见季斐,还抬头望了望天儿,嘀咕道:“今儿这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大早的都来将军府呢?”
“还有谁来了?”季斐以为他就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
或者,换句话说,昨夜上京城几乎家家户户,彻夜未眠。
李穆坐在芙蓉院前厅的圈椅上,手撑着脑袋,一点一晃的,要不是季斐及时托了他一把,怕是要一跟头栽出去了。
“阿斐?你怎的也来了?”李穆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贾六儿,再去沏壶茶过来。你们少将军什么时候醒啊,真是的,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也能睡得着!”
“七殿下稍安勿躁,顶多再一刻钟,少将军就起了。”
李穆和季斐打小就是顾衍和薛清的跟屁虫,早就被他二人治的服服帖帖的。就连成康帝在他心里,那都得再往后靠靠。不然,你见过哪个臣子敢让皇子等着,他反倒睡大觉的!
李穆嘟囔了两句,也不敢多说话。顾衍他可惹不起啊。
而事实上,顾衍早就起了,只不过,他此时正在书房接待褚萧。
“我说褚大人啊,您不会一宿都没换衣裳吧,这臭味儿,都把我给熏醒啦!”阿清扇着鼻子坐到了顾衍身边,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一栽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吧唧吧唧嘴。
顾衍坐姿端正,双手覆在双膝上,微微低头看了眼阿清。他能清楚的看到他扇子似的睫毛动了动,上头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顾衍嘴角无意识的漾起一抹愉悦笑意。
褚萧尴尬的咳了两声,道:“本官昨儿个换过衣裳的,只是,又去了停放清河公主尸体的地方,是以……”
“咦?清河公主不是昨儿晌午才死的,怎么这么快尸体就腐烂啦?净安的尸体,可是还坚持了两天呢。”
“本官要说的,也是这个。依照尸体腐烂后的状态,还有气味,的确和净安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时间却要提前很多。”
“那昨夜可有人去毁尸灭迹?”阿清问道。
褚萧摇头:“去探听情况的人倒是一拨接一拨的,只是,他们似乎也只关注清河公主的死因还有案件进展,并没有人特别去关注清河公主的尸体。”
“那就是说,线索又断了?”
半天默不作声的顾衍说道:“也或者,两起案件,凶手并非同一人。”
“若不是同一人,为何有同样的手段?”
“既是同样的手段,那为何,尸体腐烂的时间,要差这么久?还有,同样的手段,净安的尸体便过分被关注,而清河公主的尸体却无人理会?”顾衍反问。
“那是因为净安死于心疾是被皇帝误导的,所以那些人顺势而为,只要净安的尸体被火化了,最后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们头上咯。清河公主就不一样了。”
“所以,问题还是要回到最初,那就是从这二人的尸体上找答案。”
“本官昨夜翻看了许多关于尸解的杂谈,倒是从一本书中见过此类尸体,只是,到底是不是一回事儿,还需一番验证……”
褚萧在刑部这么多年,自诩是验尸的一把好手,不管是多疑难的死尸,他都有把握让他们‘开口说话’,可这两日所见,让他对自己的专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有劳褚大人了。”
“这是本官分内的事儿,应该的。只是本官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得到确切答案。哎,如今案件似乎还没开始调查,便已经到了瓶颈,咱们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褚萧一个头两个大。这可是圣上提拔他为刑部侍郎后指派的第一桩案件,若是处理不好,岂不是……
“褚大人,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只管从尸体上找线索便是。”顾衍说道。
“也好。”
送走了褚萧,顾衍又叫人将李穆和季斐请了来。
“谨之/少将军,我跟你说……”二人见到顾衍,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哎呀,你让我先说,我可是十万火急。”季斐往前挤了挤。
“我还百万火急呢,我先说!”李穆又把季斐给撞了回去,蹭到了顾衍身边。
“谨之啊,你猜我昨儿见着谁了?”李穆一脸神秘兮兮的。
“谁啊?”阿清好心的配合了他一下。
“河阳!”
“嘁,昨儿上清园比武,大家都去看热闹了,你看见谁也不稀奇啊。”季斐翻了个白眼儿。
“你懂什么,我这么说肯定是看到了不寻常的事儿。我瞧见河阳跟二皇兄鬼鬼祟祟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河阳好像还给了二皇兄什么东西。你们都知道,河阳是皇后跟前养大的,以前太子哥哥在的时候,河阳可没少仗着太子哥哥的势跟那位对着干。”